沒有永遠的昨天 也沒有永遠的明天

有的只是時間的流逝 然後、日復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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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團粉色毛球神情凝重的瞪著一塊大餅時,這畫面是相當奧妙的,而當一個屋子裡頭有兩個人用同樣凝重的表情看著一團毛球瞪大餅時,這就是更加奧妙的畫面了。

死寂般的沉默瀰漫在空氣中,慕斯眉頭一皺,看著手上的餡餅,覺得這個事情並不單純……

……但老實說牠也搞不懂是哪裡不單純。

『也許,是因為我的鼻子很靈?』思忖良久,慕斯有些遲疑的吐出這個聽起來很像在開玩笑的答案,不過牠說的很認真,『其實打從我進屋之後就覺得這裡有種香甜的味道了,可能是因為這樣吧,嗯,就是這樣沒錯。』

自問自答,慕斯逃避似的不去正視從心底浮現出來的印象跟揣測,接著就像是要把腦袋瓜裡的思考給消滅一樣,牠開始用力的吃起餅來。

不可能的。牠心想,然後大大地咬下一口餅。

牠不認識這個自稱時守的人,以前不認識,以後也不會記得,這位『時守』只是個被遺落在虛空之中的記憶殘像,是一抹痕跡、一道影子而已,跟牠一點關係都沒有。

沒錯,一點關係都沒有。牠再一次肯定這個判斷,接著繼續用力地啃著餡餅。

「是這樣嗎?」聽到這個回答,時守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用他那帶著些許疑惑的眼睛看向小草,「小小的旅行者,您也這麼覺得?」

「呃、既然慕斯這麼說的話……」不知該怎麼應對,小草決定先點頭蒙混過去,其他的以後再說,「應、應該就是這樣吧。」

應該。

她偷偷覷了慕斯一眼,想得到對方的一個眼神或是什麼的訊息,但卻只能看到某團毛球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彷彿跟餡餅有著深仇大恨似的用力咀嚼的模樣。

有問題,這絕對有問題。

捧著茶杯,小草就算再怎麼遲鈍也知道其中有鬼,而在心裡憋著疑惑的感覺不是很好受,於是她深呼吸幾次之後,開口了,「慕斯……」

『嗯?』面無表情的轉過頭,粉色毛球的眼睛帶著看不見情緒的深沉,只有嘴巴還在繼續動作,給人種詭異的感覺。

這詭異的感覺讓好不容易抬起頭的小草立刻重新將視線放回茶杯上,她的嘴巴猶豫的張開、闔起,好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我、我也想吃那個餅……」

垂淚地說出明顯用來搪塞的話,小草在心底邊落淚邊嘆氣,對不起,雖然臨陣脫逃是標準的膽小鬼行為,可她真的不敢問啊,萬一問出口之後慕斯的表情更可怕怎麼辦?現在的氣氛已經夠讓她難受了,她可是一點都不想體驗這個狀況變得更糟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所以她逃了。

跟慕斯相處那麼久的時光,她今天還是第一次看見對方這種明顯被什麼給糾纏住的模樣,看的她好心痛,好想替牠分擔一點,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分擔起,也沒膽子去碰觸太多,只好胡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矇混過去。

「果然我還是很沒用……」喃喃地,小草有點難過的悄聲語出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

『妳在說什麼啊小草,不是要吃餅?』不知何時已經拿了一塊新的大餅飄到小草面前,慕斯戳了戳小草的額頭,然後將手中的食物遞了過去,『給。』

「謝謝。」接過慕斯手中的餅,小草低頭道謝,接著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別再想東想西,她開始研究起手中的食物,嗯,聞起來香香甜甜的,看上去有點薄,裡頭的餡料應該不是很多,可整塊餅卻她兩個手掌合起來那麼大,「這個餅好大,裡面有包什麼啊?」

「『蜂蜜。』」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整齊到像是約好要一起說一樣,粉色毛球跟時守人又開始錯愕的互相凝視起來,這讓有些小草尷尬的維持著咬餅的動作。

看著這樣的狀況,再看看互瞪的毛球跟時守,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快要猜到什麼了,卻又什麼都沒猜到,因為她猜出來的答案總在浮上檯面的那瞬間悄悄溜走。

嘴巴裡傳來香甜的味道,小草戒慎地將這口咬下,小心緩慢地嚼著,大大的眼睛盯著慕斯跟時守人,生怕自己會錯過什麼訊息。

「你知道裡頭包蜂蜜?」時守人驚訝的看著慕斯,然後再看了看自己手中吃掉一半的餅,這是他自製的餅,裡頭的甜餡經過處理之後,已經跟蜂蜜的原始味道相去甚遠了,「居然能一口就猜出來,真是令人佩服啊……」

『這、這有什麼難的,』不是很自在的別過頭,慕斯一口氣把手中的餅吃光光,『都吃了這麼多了,猜不出這是蜂蜜的人才是笨蛋吧?』

語出,空氣中無聲的發出了『噗嘰』的音效,無誤的話可能還附加了濺血效果。

在用力品嚐口中的餡餅後,小草弱弱的開口了,「……慕斯。」

『幹麻?』

「我猜不出這是蜂蜜……」淚目,小草沮喪的垂下耳朵。

『呃,』糟糕,牠忘了旁邊還有個躺著也會中槍的人在了,看著沮喪的小草,慕斯的臉上寫著大大的囧,『那、那個,我不是在說你啦!』

「那是在說誰?」小草哀怨的啃著餅。

『這……』完了,慕斯發現牠居然被自己的話給堵住,思及此,毛球再次黑化的瞪向時守人。

都是你啦!

啊?時守人一呆,這、這與他何干啊?

這是遷怒!快點想辦法不然等一下小草萬一哭了就是你的錯!

毛球黑化的雙眼迸出狠光,直接而強力的瞪出這個訊息,時守人只覺得自己很無辜。

「咳嗯,」總之先清嗓,時守看著一臉憂傷地啃著餅的女孩,思考著如何能讓對方的心情稍微好一點,「那個,其實這個餡也不是那麼好猜的,你的同伴應該是第一個猜中的,所以不要太沮喪……喔?」

聞言,小草狐疑的看向慕斯,牠不是才說了猜不出來的是笨蛋嗎?

『咳嗯,』有樣學樣的跟著清嗓,慕斯一臉正色,『因為我是團超優秀外加喜歡研究甜食的毛球,所以對於吃到什麼樣的餡料能夠一猜就中是很正常的!』

慕斯說,巧妙的開始轉移話題,『對了,說到這個餡啊,我覺得如果能加點果肉進去的話咬勁應該會更好!』

「閣下也這麼認為嗎?」時守人相當配合的跟著答腔,接話的速度讓人差點要以為他其實跟慕斯有所串通,「其實我也一直想著要多加點什麼進去,果肉似乎是個好主意……」

『對啊,其實堅果也不錯啦,但是如果偏好甜一點的話還是水果比較優啊!』

「那麼您以為這樣做如何呢?我們可以先把……」莫名的對慕斯使用起敬語,時守人開始很認真的跟慕斯討論起甜食製作,而因為兩人的喜好跟偏愛點都差不多的關係,這讓討論變得越來越熱烈,兩人到後來已經完全忘記這個話題一開始的目的是想讓小草轉移注意力了。

聽著時守人跟慕斯的對話,小草有些傷腦筋的笑著。

也許她應該拿張紙把這些討論記下來,這裡頭有不少甜點偏執狂才會出現的內容,也許她哪天要做點心給慕斯的時候可以參考一下。

相信慕斯會很高興的。

她想,然後看著聊到渾然忘我的兩人可愛的笑了,不知為何,明明現在應該要快點尋找如何回去現實,但小草覺得就這樣稍微耽擱一下也沒關係,因為餅甜甜的,她的心也帶著一點微甘,那麼就這樣稍微停留一下又何妨呢?

時守人就這樣跟慕斯開心的聊了起來,聊著聊著兩人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啊!真是知音啊!沒想到可以在這種地方遇到知音!』

「可能的話真想跟閣下再多相處一些時候,」時守感嘆的說,頗感惋惜的搖搖頭,「可惜您們是必須離開的人,這真是,唉……」

『我會記住你的,就算這個碎片消逝在虛空之中,我也會記住你,』慕斯很認真的道,『所以……我是慕斯,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也想知道,」聽到慕斯這麼說,一直在旁邊靜靜聆聽的小草趕緊舉手發話,她也想知道這個聲音跟爸爸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叫什麼名字,「我…我叫含羞草,那個、對了,大家都叫我小草……請問你的名字是?」

兩雙眼睛直直地看向時守,一時之間,時守的心裡流過了一股暖流。

「兩位真是讓人備感溫暖的旅行者啊,」他笑嘆道,站起身相當正式的對著小草跟慕斯傾身,「作為回應,我奉上自己的名字,我叫──咦?」

話說到一半突然中斷,時守轉頭看向門外,「新的旅行者?」他的視線停留在迷霧森林的方向,語氣有著訝異跟困惑。

新的旅行者?

啊!難道是紫羅蘭跟老闆娘嗎?

『是兩名女性嗎?』想到這個可能性,慕斯馬上提問,但卻得到對方的搖頭。

「不是,是很多很多的旅行者,而且其中大多數是精靈,」時守閉上眼,像是在聆聽什麼消息似的說,然後他張開了眼睛,「那是兩位的朋友嗎?」

精靈?

慕斯跟小草面面相覷,同時搖頭。

他們不認識什麼精靈啊。

「奇怪了,不是兩位的同伴嗎……」沉吟了一下,時守走到門旁,「不好意思,礙於職責,我必須過去一趟,兩位請在這裡稍做休息──」

『──我們一起去!』跳到小草頭上,慕斯說,『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呢,一起去吧,小草?』

「嗯!」用力點頭,小草放下了手中的餅,將餅屑拍了拍,臉上有著期待,因為長到這麼大了,她還沒看過精靈呢,「如果等一下能瞧見的話那就太好了。」

「妳沒見過精靈嗎?」看著小草,時守笑了下,「放心,妳會看見的。」他說,伸出指頭在小草的額頭上點了一下。

「?」摸著自己的額頭,小草歪歪頭,真的看得見嗎?

「相信我,一起過去吧。」溫和的說,時守人再次對小草伸出了手,這一次,小草沒有退開,雖然有些羞怯,但她很堅定的握住了對方。

畫面瞬間變換,小草的眼前閃過一陣刺眼的光,沒有閉上眼睛的她被這燦爛的光閃到,眼前頓時成了白花花的一片,直接眼冒金星去。

「凹嗚……」她、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小草的眼晴成了螺旋形,眼前還有好多星星在飛。

『哎呀,糟糕,忘記叫妳要先閉上眼。』

「真抱歉,我一時忘了提醒,」時守有些不好意思的扶著左暈右晃的小草,「移動時的光很刺眼,一般在移動的時候都會閉上眼的。」

「移動?」用力眨著自己還閃著金星的眼,小草不是很能明白這個詞,「不是要用走的嗎?」

『用走的太慢了,』涼涼的趴在小草頭上說,慕斯看著森林的方向,『所謂守護者就是要過濾掉對村子有害的人事物,如果有什麼通過了迷霧森林而守護者卻不能第一時間趕到的話,那守護者這三個字就沒有意義啦~』

「……閣下知道的真多。」

『因為我是團超優秀的毛球。』挺,慕斯昂起頭,臉上有著某種程度的得意。

看著這樣的慕斯,時守人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他才剛要開口,就被身後傳過來的聲音給打斷。

「小草!」那是紫羅蘭的聲音,只見她三步併作兩步的朝小草奔去,衝到小草面前後的一件事情就是先上下左右的確認小草的狀況,在確定小草非常『完整』之後,她才鬆了口氣,「太好了,妳沒事。」

「紫羅蘭?」稍微恢復了視力,小草驚喜的看著對方,緊接著就發現自己的眼前被很多很多的光點給塞滿,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的眼冒金星還沒消除嗎?「紫羅蘭,我沒有眼花吧?」

「沒有,我真的在這裡啊。」

「不是啦,因為我看到了好多好多……放大版的螢火蟲?」連亮度也放大了不少,小草遲疑的指著漫天光點,是說現在是晚上,這樣看起來很漂亮也很壯觀,但這種亮度跟數量實在有點嚇人了……

「妳看得到精靈?」紫羅蘭有些詫異。

「咦咦?那就是精靈嗎?」小草比紫羅蘭更詫異,她驚喜的轉頭看向時守人,「真的看到了耶!」

「嗯,我從不說謊的,」溫和地回應小草的雀躍,時守人抱著保留態度看著紫羅蘭,「這是您們的朋友嗎?」

「嗯!」大力點頭。

「那麼還在丘上的那一位也是嗎?」時守說,指著還站在森林出口的人,那是……

老闆娘!」開心的大叫,小草一個衝刺就往月見的方向跑過去,這毫無預警的動作很直接的把慕斯從她頭上甩下去。

『哎呀呀,真是太毛躁了……』不滿的飄在半空中,毛球嘟起嘴,算了,看在她那麼開心的份上,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的不去計較自己被摔下來的事情了。

慕斯用著一種『拿她沒辦法』的眼神看著小草,沒注意到時守人也跟牠一樣的露出了差不多的表情,而在一旁看著慕斯跟時守人的紫羅蘭,此時有某種怪異的感覺浮上心頭。

那是一種有點荒謬的感覺,因為她居然會覺得那個陌生人跟慕斯有著某種程度上的相似。

相似?一個人會跟一團毛球相似?

「我的眼睛一定是被那堆精靈給閃瞎了……」揉揉眼睛,紫羅蘭用力的搖頭,否定了自己心頭那荒謬的想法,她這樣的動作被慕斯看在眼裡。

『幹麻突然用力搖頭啊?』

「沒什麼,只是想甩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嘆氣,紫羅蘭說,一隻手很不客氣的指向時守人,「毛球,他是誰啊?」

『誰是毛球!沒禮貌!』慕斯膨脹了,『我有名字的好嗎?』

「唉呀隨便啦……」這種小地方那麼在意幹麻?紫羅蘭隨意的揮揮手。

什麼隨便啊?『妳這沒禮貌的死小孩。』黑化的毛球飄了過去。

「誰死小孩了?」瞪。

『就是妳啦!』瞪回去!

唔喔喔喔喔~~~~

可能是天生八字不合還怎樣,慕斯總覺得自己很容易就會被紫羅蘭給挑釁到,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如果眼睛可以越瞪越大,牠的眼睛要不了多久就會整個擴大到兩倍有找的地步了。

時守人訥訥的看著慕斯跟紫羅蘭此時卯起來頂著額頭跟對方互瞪的樣子,發出了一句內心感嘆:「兩位的感情真好啊。」

「『誰跟她感情好啊!』」異口同聲,慕斯跟紫羅蘭同時轉頭,然後再下一瞬間立刻又重新瞪向彼此。

『不要學我說話!』

「你才是!不要搶本姑娘的台詞!」

唔喔喔喔喔喔~~~~

………

……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冤家吧。時守人想,有些尷尬的咳了咳,「咳嗯,那個,既然新來的旅行者是兩位的朋友,精靈本身也不會帶有惡意,那麼,要不要先回到我的住處呢?也許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呢?」

『嗯,這是個好主──』

「──不行!」一口打掉慕斯要說的話,紫羅蘭神色凝重,「我們要快點出去才行,這裡的末日就快降臨了,再不出去會很危險的。」

『……妳們知道了?』慕斯一愣,下意識地跟時守人對看了一眼。

「是森林告訴我們的,」牽著小草的手,月見緩步走來,身邊有柔和的光點飛舞,「大家都說,這個地方再一兩天就會迎來末日,但會是什麼形式的末日就不太清楚了。」

『妳們怎麼過來的?』

「像被遞請柬一樣的從一個奇怪的門走進來的,」沒好氣的回答慕斯的問題,紫羅蘭扯出一抹苦笑,「本來就有覺悟會是鴻門宴了,可沒想到一進來就得到這麼震撼的答案。」害她有種飛蛾撲火的感覺。

『被請進來的啊……』慕斯沉默了一下,牠本來是想說有如果其他人進得來這塊地方,那麼牠跟小草說不定可以靠這個『入口』出去,可現在這情況……『看來是沒辦法用妳們所說的那個門逃出去了呢。』

「當然,在我們進來的那瞬間,門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紫羅蘭嘆了口氣。

「幾位在討論著嚴重的事情呢,」時守人傾聽著這些對話,緩緩地開口,「我想,站在這應該不是很好說話,還是先移動一下吧。」

「請閉上眼睛。」語畢,四周又是一陣強光閃過,而雖然這次時守有事先提醒了,可小草還是慢半拍的差點被光芒閃瞎。

「凹嗚……」又、又來了?抓著老闆娘的手,小草的眼中再次充滿星星,雖然這樣是很快也很方便啦,但是,「怎麼不用走的呢……」

「因為精靈朋友們的數量太龐大了,走過來的話會嚇到村人的,所以只好一口氣移動了。」

「你們村子裡的人每個都看得到精靈?」紫羅蘭有些懷疑的問。

「看得到啊,因為精靈是我們的朋友,不過跟著您們過來的這些精靈讓我覺得很陌生……我第一次接觸到這種的……感覺小小的,很柔軟……」

「那是花的精靈喔,」月見說,指著現在時守人正在碰觸的光點,「你現在碰的,是百合。」

「花?」時守人困惑的皺著眉,「百合?」

「你沒看過花嗎?」發現時守人的疑惑,小草用手指沾了沾水,然後在桌面上畫出一朵百合,「百合啊,就長這樣喔。」她說,緊接著一朵水色的百合從桌上活現了起來,畫形成真,小草的天賦不一定限定要紙筆才能發動,只要有地方畫、有東西畫,那就達成條件了。

只是畫出來的東西材質會跟著變化而已,好比說用墨汁畫出來的那麼東西的材質就是墨,如果用蠟筆畫的那就是蠟,所以現在這個用水畫出來的百合,就是朵由水構成的百合了。

時守人驚奇的看著那朵水百合,嘆了嘆,「真是漂亮,可惜這個世界沒有花。」

沒有花?

慕斯心底升起了某種奇怪的違和感。

『奇怪了……怎麼會沒有呢,不應該沒有的啊……』喃喃念著,慕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以牠的印象來說,這個世界應該要有花的,但是從牠跟小草進入這塊地方之後,確實是一朵花都沒瞧見。

「慕斯?」發現慕斯的樣子有些怪怪的,小草擔心的拍了拍毛球的頭,「你怎麼了?」

『這裡應該要有花的,應該要有的……』像是被開啟了某個關鍵字,慕斯相當堅持的在花朵這件事情上進行思考,牠覺得這塊記憶碎片承載著的末日之所以可以被一再跳過,跟花朵一定有什麼關係。

正常來說,記憶碎片應該是要不斷重複著記憶內容的,就算裡頭出現了奇妙的特例人士,也不該出現會有某個段落被跳過的情況。

『月見,精靈們也沒有看見花嗎?』

「沒有,我也只聽到草木的聲音。」

沒有,真的沒有,但是不對啊,『花精靈是溫柔的精靈,是柔軟而堅強的精靈……』慕斯念著自己回想出來的對花精靈的印象,沒有發現到牠每念一句,時守人的表情就蒼白一分,然後,牠說出了最關鍵的一點,『對了,這裡不是有蜂蜜嗎?有蜂蜜就代表有蜂採蜜,如果沒有花的話,那哪來的蜜呢?』

時守人的臉失去了血色。

「……是了,這裡應該是有花的,」他困惑的撫著頭,慕斯的提問似乎敲響了他心中的某個角落,「奇怪,我的記憶怪怪的,好像遺落了什麼……」

『是遺落在末日之刻了吧?』

「咦?」所有人的眼睛同時看向慕斯。

『你之前有說過,你不願意讓末日降臨,所以才會不斷的在末日來臨的時候將時間跳回最初的那一點,』從半空中飄降到桌面上,慕斯拿起那朵小草畫的水百合,『但是,有沒有可能是你想忘掉什麼,所以不願意讓末日來臨呢?』

時守人瞪大了眼。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很抱歉,現在可能得強迫你去想了,』慕斯說,將手中的水百合朝時守遞了過去,『傳說啊,花是希望,如果把希望給藏起來了,那這個世界不就是真的陷入末日了嗎?』

「末日……」

『逃開了那麼久,想必你也忘了上一次親眼目睹末日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吧?或許,你從未見過末日,只是潛意識的在逃而已。』

「!」

『不管怎麼說,請讓末日降臨吧,朋友,然後找回你失去的東西,』維持著遞花的姿勢,慕斯仰著頭凝視著時守,『不管對你還是對我們來說,也許,那就是唯一的出路了。』

記憶碎片的出口會建立在這段記憶的核心之中,而以現在得到的資訊來說,這裡的記憶核心肯定就是『末日』。

四周沉默了下來。

而在一陣讓人不安的寂靜過後,時守人緩緩地開口。

「我明白了,」他說,伸手接過了慕斯手中的花,也許是錯覺吧,空氣中隱約飄過百合的芬芳,「這朵花……很美。」

『那當然,這可是我們家小草畫的呢。』慕斯得意的說,而後夜深了。

三個人外加毛球一團接受了時守人的好意留宿下來,至於房間分配嘛……當然是女孩們一間,男孩們一間,所以在分房的時候其實產生了一點小小的爭議。

『為什麼我不能跟小草一起睡!』粉色毛球努力膨脹自身表示抗議,『這絕對是歧視!』

「管你的,總之你不能跟我們一間,男女有別懂不懂啊?」將慕斯擋出去,紫羅蘭有著相當的堅持。

『我是毛球耶!』毛球哪來的性別啊?

「現在是毛球,以前可不一定是啊,」義正嚴詞的說,紫羅蘭不但將門關上還大力的落了鎖,「為了我們的身家清白,你還是睡另一間吧~」

『我以前也可能是個嬌滴滴的少女啊!難道妳就不關心我的清白了嗎?』毛球憤怒的一撞,然後被門板彈回去。

「唉呀,以前是以前,你現在是毛球嘛,沒在怕的啦。」涼涼的說道,紫羅蘭就這樣將慕斯踢去跟時守人一起睡。

「紫、紫羅蘭,這樣好嗎?」有些擔心的看著門板,小草拉了拉紫羅蘭的衣角,「其實一起睡也沒關係的喔,我有時候也會抱著慕斯一起睡的,還挺暖和的……」

「嘖嘖~男女授受不親,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保守的呢~」心情頗愉悅的說,紫羅蘭樂的鑽進床舖裡。

「可是慕斯不一定是男孩啊……」

「哎呀,這是我的直覺啦,」揮揮手,紫羅蘭駁回了小草弱弱的辯護,「我的直覺是很準的喔,從來沒出錯過呢,好啦,先睡覺啦,妳看老闆娘都已經在閉目養神了。」

「這個,因為現在我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休息了,」聳聳肩,月見說,「精靈們告訴我,用這種方式活動是很耗費精神的,所以能休息就盡量休息,小草,先睡吧,喔?」

「嗯,好。」點頭,小草拿著被子走向床鋪,左看右看之後……「我、我可以睡妳們兩個中間嗎?」

「請。」「我無所謂。」

「嘿嘿……」帶了點羞怯的,小草帶著被子枕頭鑽到兩人中間,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睡,頂多再加個慕斯,現在這樣子左右都有人陪著入眠還是第一次,「這樣子,有種幸福的感覺呢……」

「說什麼呢,快睡啦!」有些臉紅的道,紫羅蘭翻過身去,而不同於紫羅蘭的背對,月見則是翻過來看著小草。

「小草喜歡有人陪著睡嗎?」

「嗯,有人在身邊會給人一種安心感,」點頭,小草將被子拉高遮住了半邊臉,「慕斯本來都會陪我睡的,但是忘了是哪時候,牠說我長大了,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就不跟我一起睡了。」頂多叫她起床。

「這樣啊……」摸摸小草的頭,月見笑了,「沒關係,至少現在我們會陪著妳,先睡吧。」

「嗯!晚安。」

「晚安。」

睡前的對話到此為止,而外頭的部份,某只被擋在門板的另一邊的毛球正氣得直發抖,在瞪了好半晌,等到房裡完全沒有聲音了之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鑽去時守人房裡。

這讓已經要就寢的時守感到些許錯愕。

「……慕斯?」他呆呆的看著這不請自來還非常自動的鑽進他被窩裡的毛球,不解的看了看外面,「你不跟同伴們一起睡嗎?」

『哼!誰想跟有種族歧視的人一起睡啊?』悶悶的說,慕斯整團窩在被子裡,明顯的心情不美麗。

啊?種族歧視?

「我想,你的同伴應該都是很關心你的,不會有什麼歧視啦,」和衣躺下,時守人相當規矩的躺好,「對了,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咕噥著,經過一連串的奔波跟緊繃後,慕斯已經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了,意識也是會累的,這是一種精神疲勞,就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肉體的疲勞還要累人。

「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

『什麼嘛,是在說這個喔,小事情啦……先睡吧,明天再說……』

「不,我覺得這個應該跟你我有著很大的關係,」拿出那朵快要消失的水百合,時守人的眼神很柔和,「剛才多虧了你那番話,我開始回想起被自己遺忘的一些東西,作為回報,我想你應該很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嘎?』不懂,『你在說什麼啊?』慕斯眨著愛睏的眼,不是很能理解時守人的話。

「我想,你應該也多少有點察覺,只是你跟我一樣都迴避了那樣的揣測,」時守人的笑容有著洞悉了某種秘密的肯定,「我的名字,是克羅諾斯,時間的看守者。」他輕輕地說,然後轉過頭,凝視著有些睡眼惺忪的慕斯。

「你好,未來的我。」

慕斯聽到了某種東西被撬開的聲音。

牠瞪大了眼,剎那間睡意全消。

記憶的盒子被打開了。

 

虛空之中,有三隻眼睛在窺探著,窺探著虛空中的記憶,然後是記憶中的裂痕。

這裡是無盡的虛空,沒有起始也沒有終末,只有無止盡的時間在流動,此時,三隻眼的視線正集中在某塊記憶碎片上頭,這個碎片裡頭因為一些差錯而進入了諸多的意識,這是它們一開始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守望者,為何汝要放多餘的人進入碎境之中?』藍色的眼眸用它那海濤般的聲嗓問道,語氣很平穩,但是另一個同伴就不是這樣了。

『汝想破壞吾等的計畫嗎?』赤紅的眼斥喝著,聲音帶著相當的怒氣,『汝若是執意破壞,那麼就別怪吾等一網打盡了!』

聞言,墨色的眼只是輕輕眨了眨,轉望向它的同伴。

墨黑之中有著深刻的不可思議。

『我是守望者,對於純粹的善念無法棄之不理,無法不給予回應,』黑色說,凝望著同伴,『正如同你們對罪惡的無法容忍,我也有我的堅持與無法妥協的地方。』

『即使這會造成妨礙?』

『即使這會造成妨礙,』黑瞳回以肯定,『因為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頑固!』紅色氣結,眼中佈滿了越發豔麗的血色。

『彼此彼此,』平靜無波,守望者將視線重新調回本來的焦點,靜靜地看著那塊困著慕斯、小草、紫羅蘭與老闆娘還有眾多自然之聲的記憶碎片,『我們都是頑固的。』

對於善的頑固、對於惡的執著,還有對於罪的毫不讓步。

『隨你,若到時執法時發生了牽連,還請勿怪在吾等身上。』

聽著藍色的預警,守望者只是輕聲低語,『執法……那孩子與有罪者之間的牽絆,真會如你們所想的那般脆弱麼……』

黑色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只是靜靜地隱默在時間之中,同伴早已逕自離去。

守望者嘆了嘆,繼續關注著眼前的碎片,等待那它早已知曉的末日,而當它的視線看見那朵水色的百合時,它的眼追思似的眨了下。

『那個世界,原來是有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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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 花是希望

因為有花的地方 就會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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