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耳之森

用力忍著笑點頭，而在她同意要買三個鯛魚燒之後，御臉上的哀愁瞬間一掃而空，換上了燦爛無比的晴空笑臉，那笑容簡直比陽光還閃耀，看著這樣的燦爛美好，饒是已經開始習慣御那副絕世容顏的小泉也感到有點吃不消。

蒼天啊！這樣惡意賣萌是不對的！

『小泉，妳為什麼要把臉別過去？』

「沒什麼，」拿抱枕擋著臉，小泉含糊其辭的帶過了御的疑惑，畢竟，她實在沒辦法跟御說她之所以會別過頭，純粹是覺得眼睛被他剛才的笑臉閃的有點痛，「那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吧，那場夢的內容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那場夢？還有我怎麼樣才能不繼續夢到啊？」

她還想要有安穩的睡眠，所以這些問題一定要弄個清楚才行！

『要先從哪一個開始說？』

「都可以。」

『好的，那就從最開始的源頭講起，』淡淡地點頭，御手中的髮環已經到了最後的收尾階段，『那場夢其實是某個存在所發出來的訊息，很廣域的訊息，具體範圍有多大我不清楚，不過，這附近只要有一定能力的應該都收到這個訊息了，像是三尾，或是之前那位渡邊同學。』

「訊息？」

『嗯，不過每個人的接收方式不太一樣，比如小泉是夢行者，那麼就會傾向在夢中接收到，換作是其他人，也許就是另外的方式了。』

「所以御也有收到嗎？這個訊息。」

『沒有，應該是被跳過了。』搖頭，御將自己手中的編織品做最後的打結固定，揚起爪子隨意一晃就將那束髮給切了下來。

「跳過？為什麼？」小泉不太明白，既然是一定能力的都會收到，那肯定超過「一定能力」的御怎麼會被略過呢？

『這個嘛……小泉，妳功課上有不懂的地方，是不是都會先問同學再問老師？』突如其來的，御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干的東西，這讓小泉有點愣住，不過基於老實的個性，她還是乖乖回答了。

「是這樣沒錯……怎麼了？」這跟那有關係嗎？

『那麼，妳會直接把問題拿去問校長嗎？』

「啊啊？」校長？「拜託，怎麼可能啊！那樣未免太小題大作──」

──啊……小題大作。

她好像有點懂了。

沒記錯的話，御曾說過自己是非常高階的存在，而且高到只要長期待在一個地方就會影響到當地靈氣的程度，「所以，對方是不想驚動到你……的意思嗎？」

『我是這麼認為的，這也是其中一種可能，』淡淡地說，御替手上的髮環做最後的修飾，爪子在上頭虛畫著，雪白的髮像是會反光的柔緞般映著他身上的光，閃閃發亮，『另一個可能就是被我的本能過濾掉了，畢竟這個身體需要休養，接收到太多雜音的話會干擾休息。』所以身體自己選擇了把訊息無視掉。

聽到這樣的解說，小泉挑高了半邊眉。

需要休養？「該休養的人還跑去偷看別人的夢？」

『……單純好奇而已，真的，』低頭，御說的有些心虛，而後只見他拿起了手中剛編好的工藝品朝上頭吹了一口氣，白色的髮環在那口氣息之下開始泛出淡淡的光華，『作為賠禮，這個護符送給妳。』

「呃、送給我？」

『嗯，作為我窺探了夢的道歉。』

「可是……剛剛不是說要用回答當賠禮的嗎？」怎麼現在又多了一個贈品？難道這年頭的賠禮也講求買一送一嗎？

聽到這樣的疑問，御很認真的搖搖頭。

『不是的，因為小泉剛才已經用三個鯛魚燒交換三個答案了啊，所以為了公平跟禮貌，我這邊當然要再做出表示來，』他說，然後逕自掀開了棉被的一角，將手中的環往小泉的右腳踝處綁去，『這次編的是足環，跟之前一樣，只要不拿下來，這護符就會一直跟著小泉。』

……小泉無語了。

她有些僵硬的讓御在自己腳踝上纏纏綁綁，在確定御已經綁完之後，她立刻把腳縮回被窩，「謝謝……」

『這是賠禮，怎麼會是小泉跟我道謝呢？』

「啊哈哈，這樣說好像也對喔……」尷尬的笑了下，為了避免自己太過意識到足環的存在，小泉急忙把話題拉回來，「那、既然知道是訊息，有沒有辦法可以讓我不要再接收到呢？」她想安穩的睡覺。

『可以是可以，不過小泉也要出點力才行。』

「啊？」出力？「我要做什麼？」

『首先要回想起夢的內容，』御開始說明，隨手將他剛才掀起來的被子蓋回去，『現在這個身體，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製作能夠遮蔽所有訊息的結界，但要做出針對某件事的屏障還是辦得到的，所以，要先知道該針對什麼去屏蔽。』

呃！

聞言，小泉整個人一僵。

「那個，不能用你剛剛看過的部份就好嗎？」逃避，不知為何，一聽完御的講解之後她就突然不想知道夢的內容了。

『不行的，如果只用我看到的部份，那就只會遮蔽住我所知的那段而已，其他的部分還是會洩漏進來。』

洩漏進來……「也就是說那場夢會變成被剪接的亂七八糟的恐怖片嗎？」

『嗯，大概是那種感覺，』御笑開來，『小泉的比喻真是生動呢，我要抄起來。』然後真的拿起了筆記本記錄。

咿啊啊啊啊啊！生動個鬼啦！不要抄這種東西！

孟克的吶喊再現，小泉心中除了尖叫之外還是尖叫。

拜託喔！那樣感覺更糟！

「好吧，」咬牙，為了避免自己夢到比恐怖片更糟糕的東西，小泉豁出去了，「我回想就是了，不過……可以給我點提示嗎？」

『提示？』

「對啊，你總不能叫人去回想個完全沒記憶的東西吧？」垮下肩膀，她愁眉苦臉的說。

『那小泉要什麼樣的提示呢？』

「什麼都可以，只要是有關剛剛那場夢的內容就好。」只要聽到一部份，應該就能回想起來了……應該啦。

『嗯，我知道了，』點頭，御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我看到的部份，剛才那場夢呢，主要內容是女孩子跟小孩子，沒了。』

御派超簡略式說明，聽的小泉有點傻眼。

「……不好意思，可以拜託你再說詳細一點嗎？」就這兩個提示她根本聯想不起來啊。

『詳細啊，』聽到小泉這樣的要求，御很認真的重新回想：『一個穿著和服的小女孩、複數個看不清臉孔的孩子，樓房跟有點陰暗的街道……對了，附近還有不少蠟燭。』

聽著御將夢裡看到的東西一項項條列出來，小泉無言了，沒錯啦，這次的確是說得更詳細了，但她想知道的是夢的內容而不是出現在夢裡的內容物啊！這就跟一個不知道七夜怪談是什麼的人說：「這部片裡頭有錄影帶、井、小孩跟女人跟死人」是一樣的讓人摸不著頭緒好嗎！

於是小泉只好再試著跟御溝通，可惜御仍然不明白小泉想知道的點，只是把夢裡的「內容」描述的越來越詳細，到最後他甚至連蠟燭有幾根都算出來了，一整個重點劃錯。

無力的看著一臉莫名的御，很顯然的，他完全不懂她的問題所在，這樣下去問不出個所以然的，得換個方式問才行。

「我這麼說吧，夢裡頭的那些孩子在做什麼？」

『關於這點，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對人子們的活動還不是很了解，所以不太明白那些孩子們在做什麼，『只知道他們很多人一起說唱著很像歌詞的東西，裡頭有提到當鬼跟踢罐子……』

踢罐子。

這三個字一出，小泉的腦中立刻閃過了某個小女孩的臉，然後是可愛的小女孩正拉著她的手的畫面，那女孩穿著漂亮的和服，頭上簪著花樣的裝飾。

大姐姐，來，跟我們一起玩嘛。

小女孩的聲音彷彿在耳邊響起一般，這讓小泉整個臉色刷白。

啊，她好像想起來了，關於那場夢的內容。

可愛的小女孩在最後拉著她的衣袖，向她遞了一根染著鮮紅的千歲飴，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某種液體滴落在地的聲響，聽著那樣的聲音，小泉的心跳開始一下快過一下，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而在眼角餘光中，她懷疑自己看見窗外出現一道比週遭的黑夜更加黑暗的影子，刻畫在夜色中輪廓就像是個小女孩……

吶、一起來玩嘛？

可愛的童音伴隨著木屐的聲音走來，聲音是那樣的清晰，這讓她有些僵硬的轉過頭，慢慢地朝窗外看去……

『小泉！不可以！』

御的聲音有如警鐘般響起，然後她被拉進了一個帶著些許微涼的懷抱中，然後？

然後她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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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與現實其實是一體兩面
所以夢　有時不只是夢而已

（魔魘、卷之四　鬼豸　其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