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我懷疑老媽是腐女很久了,不過這點不重要,先跳過。

是說,體內流有『那邊』的血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困擾到哪裡去,日子照樣過,只要奉行『低調低調再低調』的原則,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產生,是會看到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沒錯,可這種東西習慣了就沒什麼了。

平心而論,妖異之物沒事是不會跟人起什麼天大的衝突的,比較跟人有激烈擦撞的通常都是鬼神或是魔類,妖物比較常幹的事情是惡作劇。

好比說把我的頭髮綁成雙馬尾。

「喂,別太過分,」我回頭瞪了瞪那只跟著阿祥回來的紙妖,阿祥的體質真的很怪,老像磁鐵一樣把本來定在某處的妖給吸回宿舍,「讓你不高興的是他不是我啊,你搞錯捉弄對象了吧?」

紙妖沒有嘴,不會說話,但它是張紙,可以顯字給我看:『他沒醒,不好玩。』他這麼寫,然後追加:『我悶很久了。』

……是說我就好玩了嗎?

「算了,隨便你,我要做報告了。」大概是在那個圖書館窩太久,難得有人把它帶出來透氣,想玩就讓它玩吧。

我將注意力重新放到電腦螢幕上,然後,一個想法閃過心頭,「喂,你會看書嗎?」突然,我衝著它問。

『寫在紙上的,都看。』它寫道。

「那你知道青燈嗎?」我抽出那本從圖書館借來的書,翻到相關描述的那頁,「就是這裡寫的這個青燈。」

那紙妖沉默(空白?)了一下,黑色的字跡慢慢浮現,『是妖,都知道青燈。』

我的心跳快了一拍,「那你知道怎麼找到青燈嗎?」

『?』一個特大的問號佔滿了紙妖的頁面。

「就是聯繫上青燈的方法,你知道嗎?」

『死了,青燈自己會來,不用找。』

很好,又是這個一千零一個答案,從小到大我問了無數的妖,每個都是這種回答,我懊惱的將書放回桌上,「當我沒問吧。」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執著的想要找到青燈,對還沒活夠的妖物來說,它們可是巴不得青燈永遠別來,所以就算我誠心誠意的發問了,也不會有妖大發慈悲的幫我找。

連認識許久的朋友都不一定會為了你去跟無常泡茶,何況是要一個素昧平生的妖去幫你找青燈呢?

『你想找青燈?』

嚇!

突然,我的電腦前出現一張A4紙,直接蓋住了螢幕的大半面積,上頭浮現這幾個字。

『你想找青燈。』

另一張紙貼過來,這次變成肯定句了,不過又花掉我一張A4

是說…你難道不能節約點用嗎?一句話就用掉我一張紙,你怎麼不像剛剛那樣寫在自己身上啊?

我有些惱的看向紙妖,「別這麼浪費,我等等還要這些紙印報告的。」我說,但事實證明,妖的特性就是你越不喜歡就越要亂,就某種角度上來說,妖物們也是白目的。

『你』『想』『找』『青』『燈』『。』

………

……

我靠!有沒有搞錯?「五個字你居然用了六張!」而且每個字都橫在正中央用最大字級顯示,最後一張甚至只有一個超大的句號,我哭笑不得,「對啦,我想找青燈,你要幹麻啊?」

『我可以幫你。』

啊?

幫我?「怎麼幫?」

『我可以讓你看到青燈。』

「真的假的?」我大驚,這可是我第一次遇到有妖說可以幫我,當下,我有些激動的捏住那張紙,「怎麼做?」

『我快死了。』很簡單的四個字浮現在紙妖身上,讓我徹底呆掉,同時也領悟了它所說的可以讓我見到青燈是什麼意思。

「呃……恕我冒昧,但你看起來很、很OK啊?」我看著手上的紙張,嗯,說實在話,你真的很難判斷一張紙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還是快死的……

『我』『快』『死』『了』『。』

五張紙從紙妖身後噴出來。

………

……

你一定要浪費我的紙才開心嗎?

不過,如果它寫的字是真的,那麼給它多玩幾張也沒關係,「你知道自己的死期?」

『妖都知道。』它答。

這讓我想起跟爺爺在一起的最後那個晚上,似乎,妖對於自己的死期有種特別的預感,這原理搞不好跟動物的危機預知差不多,不是有個研究是說老鼠跟貓會提前逃離即將發生災難的地方嗎?

不過這種預感得建立在自然死亡身上,畢竟,就算是預知了數次地震的貓也沒辦法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有台車衝出來把自己給撞了。

所以這張紙……「你……要壽終正寢了?」不知道這樣的描述對不對,我手中的紙突然變得皺巴巴的。

『今天晚上,青燈會來。』皺皺的紙上草草撇了這幾個字,寫完之後紙妖就掙脫了我的手捲成一團紙團滾到一邊去了。

啥?今晚??

我錯愕了,你的『快死』會不會太快啊?

『幫我謝謝那一位。』突然,紙妖沒頭沒腦的又浪費掉我一張A4,『他把我帶出來,謝謝,我很久沒出來了。』更正,是兩張。

這一瞬間,我有點懂了,這只妖願意幫我讓我有機會看到青燈的原因,雖然只是順水推舟而已,但不是每個妖怪都願意這麼幫個過客,就算是最後一個過客也一樣。

對妖來說,每個人都是過客。

看著滾到一邊的紙團,想到它今天晚上就要往生去,心底還是有點同情,可我長這麼大還沒學過怎麼安慰一團正在感傷的紙,所以……也只能隨它去了。

後來我多拆了一包A4影印紙給它玩,這才讓它從皺巴巴的紙團狀態恢復成普通紙張的模樣。

而阿祥這小子醒來之後,看到紙妖寫的滿地荒唐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搭著我的肩膀,「安慈,報告太難了嗎?你壓力有大到要打字印出來洩憤?墨水很貴的,別虐待自己荷包啊!」

……你要說的只有這個嗎?

也許,這是跟阿祥同寢的另一個好處。

至少我不用絞盡腦汁的去想藉口來解釋在我身邊『偶爾』發生的怪事。

 

下午就在兩人瘋狂趕報告的狀態下過去了。

A完一頓晚餐過後,這份天殺的報告總算是在十點的時候搞定了,我只能說,把三天份的工作量濃縮到一下午的結果就是累到差點吐魂。

這種情況下如果只跟阿祥A一頓晚餐那就虧大了,所以我追加了宵夜,「我要吃雞排,順便帶杯珍珠奶茶,對了,雞排不要切不要辣,再來份梅干薯條。」

「靠,胃口這麼大?」阿祥肉痛的拿起錢包跟鑰匙,將報告檔案按下列印,「對了,你有沒有看到我買來預備的那包A4紙啊?我剛剛找不到。」

啊。

我的視線飄向天花板,不敢說那包被我拆去給紙妖玩掉了,現在滿地版寫著亂七八糟各國字體的紙張就是那包A4的殘渣,「沒看到耶,你等等出去順便再買一包就好啦,反正那麼便宜。」

「噢,好吧。」阿祥搔搔頭,然後出門去了。

他出門後,我開始整理亂七八糟紙張滿地的房間,中午懶得收,現在看起來還真是壯觀,不收一下連走路都會踩到紙,這種畫面讓外頭的人看到的話不知道會被解讀成什麼鬼樣子。

就在我收到一半的時候,一陣雲霧從門縫、窗戶侵了進來,電燈像是接觸不良似的開始閃啊閃的,同時,我手上跟地上的紙張突然全部刷成空白,緊接著在下一秒寫滿了字。

每張紙寫的都是一樣的內容。

 

『來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我大驚,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看著霧氣慢慢包圍了整間寢室,緊接著周遭徹底的暗了下來。

只剩下一團逐漸靠近的青光。

一樣的,這跟我記憶中的是一樣的,喉嚨傳來乾渴的感覺,紙妖漂浮在半空中,被一把莫名的青色火焰點燃,燒了起來。

然後,我聽到了熟悉卻又陌生無比的聲音。

『爺……』她說,依舊持著那杖燈,『爺,您該走了。』

我看著她用煙袖捧起那團燃燒的青火,容顏是我兒時記憶中的模樣。

青燈。

居然真的見到了。

我傻傻的看著她,手上還拿著大把的紙,一時之間不知道做什麼反應才好。

這就像樂透槓龜了無數次之後突然有天真的讓你中了頭彩,在驚喜之前會先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中獎,還是說這只是一次惡劣的玩笑。

青燈捧著那團火,待火團燃盡之後,一道小巧的螢光飄了出來,『我們走吧,到該去的地方。』她說,然後轉身就要離開,像是根本沒看到我一樣。

如果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她離開,也許之後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了,但這個世界沒有『早知道』這種東西,所以在那個當下,我完全忘記家裡『低調低調再低調』的叮嚀,用高調到可以衝破天花板的音量喊住她。

「等等!」我叫著,然後發現對方詫異的回過頭,呃……這種時候要說啥?總、總之,「妳先別走……」

『您瞧得見我?閣下是道士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歲的關係,青燈說話的方式實在很復古,復古就算了還處處用敬語,這真的叫身為現代人的我很不習慣,下一秒,她卻又做出一個讓我更不習慣的動作。

『聞起來不像道士呢……反而有種讓人熟悉的味道,』她湊近我,在我身邊嗅了嗅,『妖的味道,是妖?』

「呃……」這個要我怎麼回答?

『哼嗯,少見的、混血的孩子,』青燈的表情跟來時一樣毫無特別變化,『你屬於人的部份不歸我管,而您妖的那部份也還不到我管的時候,太早了,』她搖頭呢喃,『太早了。』

語畢,她持著那杖燈領著紙妖的幽光朝著窗外飄去。

無論是什麼生靈,都會下意識的跟著與自己類似的形體走,人死之後魂體依舊是人型,妖死之後卻是沒有軀體只剩螢光點點,所以鬼使跟青燈雖然都會提燈,但兩者之間有著很大的差別,領人的鬼使,手中的燈籠是提在身前的,而領妖的青燈,她們的燈卻是揹在身後。

人隨人,妖隨燈。

燈提在前可以讓鬼使的身影更清晰,人比較不容易跟丟,燈揹在後也是同樣的理由。

不過上面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青燈一轉身,她的那盞燈還有紙妖的螢光就這樣轉到了我面前。

看著這盞距離我不到一臂的青燈,也許是被迷惑了,亦或是其他什麼我不知道的原因,我做出了讓我事後慶幸不已又後悔不已的舉動──手賤的去碰了那盞燈。

燈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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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咧?。w。||||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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