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還是請青燈『搬家』了,就在當晚宿舍熄燈之後。

『為什麼奴家不能待在這?』被我請出來的時候,青燈有些莫名奇妙,『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

欸,該怎麼說……躺在床上將棉被拉高蓋過頭,我盡量壓低聲音,「這個畢竟是別人的東西,可能的話還是還給人家比較好……」要特殊原因的話也是有,因為這玩意是阿祥的啥鬼破處紀念品,而我實在不想讓青燈住在這種東西裡頭。

『這樣啊,對不起,是奴家想的太淺了,』火柴盒上,迷你size的青燈伴隨煙霧裊裊飄出,小小的青火照亮了被窩,『那麼,請問奴家現在該於何處棲身才好?您可有建議?』

「不介意的話,我剛剛跟阿祥要了個打火機,雖然只是個便宜貨啦,但是,」看著火柴盒大小的青燈,我心跳莫名的快了半拍,這種尺寸大小會不會太可愛啊?我將手中的打火機朝小小的青燈靠過去,「青燈小姐,妳覺得這個打火機怎麼樣?可以住嗎?」

『可以的,居所只是形式,勞您費心真是不好意思,』慎重其事的對我揖拜,青燈抬首望向我,『還有,奴家現在並不是完整的青燈,已經無法使用那樣的稱謂,所以請您別再稱呼奴家為青燈了。』

「那要叫妳什麼好?」我知道『青燈』只是一種專門用來稱呼引渡者的稱呼,但是我對眼前這位青燈的認識有限,所以只能一直青燈青燈的喚她,「妳有其他名字嗎?」

『有的,但是……』皺著眉頭,她有些困擾,『時間過了太久,奴家已經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了,一般來說,當完全卸下青燈職責時就會回想起來的,但現在……』

現在她身上還有半個青燈的身分在,所以名字什麼的當然是想不起來……糟糕,這是我的錯嗎?是我的錯嗎?我深切的表示我很無辜啊!

嘆氣,我決放棄問青燈的名字,「既然這樣,就繼續叫妳青燈就好了,不用想太多啦,稱呼只是個稱呼,不會怎樣的。」

『真的?』她像是被告知作弊只要不要被抓到就沒事的乖乖牌學生一樣,露出了驚愕的表情,『這樣是可行的嗎?』

「可以可以。」我拍著胸脯保證,不然我怕下一秒青燈就要請我幫忙取名字了。

『那麼,奴家該如何稱呼您?』

「我叫左安慈。」

『原來是安慈公啊……』

………

……

誰是安慈公?

一瞬間,我的腦袋閃過了自己留著大把白鬍鬚,頭戴烏紗帽身披長袍手持柺杖的畫面。

「拜託,請叫我安慈就可以了……」掩面,我實在不太想接受這個聽起來很像被供俸在廟裡的稱呼。

『好的,安慈公。』

……唉,隨便啦,「青燈,那個……紙妖呢?」我問出了我從吃宵夜開始就很想知道的問題,自剛剛一連串的事情下來,紙妖應該還沒有得到引渡,照理來說青燈應該要很緊張的想拉著我去『看路』才對,但是現在的她卻十分悠哉的在研究什麼是打火機。

『紙妖……您是說剛剛那一位爺嗎?』

「欸,應該是。」青燈似乎對每個接受引渡的妖都稱呼為爺。

『如果是那一位爺的話,已經不歸青燈管了。』她說,手好奇的戳了戳打火機的出火孔。

「不歸青燈管?為什麼?」聽到這個說法,我的心一緊,難道……「難道時間拖太長,它魂飛魄散了!?」

『不是的,安慈公您多慮了,』她眨著大眼搖頭,如果不要叫我安慈公就完美了,『青燈傳承時的青火,是用來點燈的代表重生的青火,一般除了兩代青燈之外是不會被第三者碰到的,但那一位爺方才卻意外地碰到了那把火,所以它已經不再是青燈引渡的對象了。』

啊?

「為什麼?」難道青火是碰不得的?

『傳承的青火就是重生的青火,那一位爺碰到了火得到了重生,不再需要青燈的引渡了,』她說,然後靠著我手上的打火機正坐起來,『因為青燈只引渡亡妖,尚存者不歸青燈管。』

等等,有這麼好康的事情?這豈不是妖怪版的『遇』火重生?「那妖怪不就可以永遠不死了?只要趁這個什麼傳承的時候去碰火……」

『傳承的時間、地點都是不固定的,沒有妖能預知傳承,而重生的青火也只存在於燈熄、燈燃的那一瞬間,根據奴家所知,方才那一位爺是自有青燈以來第三位幸得重生的爺。』她很認真的解說,然後我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所以,那個紙妖還活著?」合理假設。

『是的。』

「在哪?」

『在』『這』『裡』『。』

四張A4紙突如其來的噴到我臉上,而當我將噴到臉上的紙拿下來,就著青燈的光看清楚那幾個大字後,我的內心湧起一股想把紙妖再次送上西天的衝動。

虧我之前還對這傢伙感到傷懷,這廝居然用這種方式來報答我啊?我恨恨的將那幾張紙揉成一團,然後捏在掌心狠狠揍個一兩下啊一兩下的,雖然我知道這對紙妖來說可能根本不痛也不癢,但這是奇摩子的問題。

不這麼做我怕我會睡不著。

把我剛才的擔心跟之前的感傷還來啊啊啊……

「你還待在這裡幹啥?回去你的圖書館啦!」我沒好氣的看著被我弄成一團的紙球說,一旁青燈還在研究打火機。

『要報恩,報完恩,才能走。』紙妖努力的把自己重新展開,在皺巴巴的紙上我看到了這九個字。

拜託喔,報什麼恩啊,你只要別給我添麻煩就是對我來說最大了恩惠了啦,「不用報恩了,你還是回圖書館比較實在……」我嘀咕道,聽到了我這句小聲抱怨,青燈的視線立刻離開了打火機。

『安慈公您此言差矣,』她說,小臉佈滿不贊同,『對妖來說,報恩是很重要的,吾輩妖者最忌諱有所牽掛之事,因此妖者有恩必報,有仇必報,您怎麼可以不讓爺報恩呢?這樣是不對的,這麼做會讓爺有所牽掛,對這位爺之後的生活會產生您想不到的影響……(中略,下略,以下繼續省略n百字)』

聽著媲美長江滔滔不絕的說教,我突然強烈的感受到青燈那幼齒外表下所擁有的真實年齡,但我還是沒辦法稱她為『青燈婆婆』就是了。

這一定是某種視覺制約,就像你很難對一個偽裝成大便的咖哩飯食指大動一樣,我知道這個比喻很爛,但是大概就是那個意思。

有些認命的聽著青燈那苦口婆心的教誨,我開始跟紙妖兩人玩起相看兩不厭的遊戲,啊,看看這張紙,質感多好邊口多平整,重新展開之後頁面不但光滑無瑕疵看起來還一副很好寫字的樣子,當真是居家旅行外出必備的一張好紙啊……

我努力的觀察這張紙的身高體重兼三圍(?),將左耳進右耳出的學生必備絕技發揮至無限大企圖度過這漫漫長夜,而當青燈好不容易把她的教誨全部說完心滿意足的飄進打火機裡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默)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千萬不要在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妖怪面前反駁妖者的話,就算那個妖怪長的比羅莉還羅莉,也最好不要這麼做。

將頭伸出被子外透氣,我看著窗外濛濛亮的天,手中捏著跟我一起聽了一晚教訓的紙妖,突然,我有種惺惺相惜感覺,也許這就是所謂『同是天涯淪落妖,相逢何必曾相識』的道理,好歹我們是一起聽了一晚上訓話的夥伴。

『所以,』突然,我手上的紙妖開始顯字,『你可以讓我報恩嗎?』

這麼堅持?我有些傻眼,起手在紙身上寫道:隨意。

『那請多指教,安慈公。』

……誰是安慈公啦!

 

--

叫我安慈就可以了 真的

 

(待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日京川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