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因為已經有在心底預先猜測過的原因,阿緒這次沒有狠狠地撞上桶蓋,這讓他醒來之後感到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整個心情愉悅到彷彿只要他開口唱歌就會有白鴿飛下來捧場一樣,啊!美好的一天!美好的開始!沒有撞到頭的清晨啊!!

「笨蛋!」一個不客氣的單字伴隨著枕頭砸來,是小泉,明顯的有些臉色不佳,「醒了就快點出去啦,不然又要被我媽看到了。」

「喔,」摸摸鼻子,阿緒有點戰戰兢兢的從桶子裡爬出來,奇怪,小泉今天的心情看起來不是很美麗啊,但印象中她應該沒有起床氣啊,難道……「小泉,妳那個來了?」

「來你的大頭啦!」另一個枕頭用無比的氣勢呈高速直線飛出,當場把阿緒嚇得第一時間逃出房間。

「哇啊!拒絕使用暴力!」

嗯,這真是一個美好的早晨啊。

用過早餐後,阿緒跟小泉結伴踏上了前往學校的路途,至於在早餐時由狐野媽為首所發生的一連串固定戲碼因為不是重點的關係就讓我們直接剪接掉,大家只要在心裡知道就可以了。

走在前往公車站牌的路上,小泉的頭上隱約有著低氣壓,這讓阿緒有些摸不著腦袋。

「小泉,」沉默地跟著走了一段路後,阿緒忍不住了,「妳怎麼了?昨天晚上御做了什麼嗎?」

「沒有啊。」只是睡不飽加上一點點自我厭惡而已,小泉嘆息道,「阿緒……」

「嗯?」

「御不是人吧?」

「呃、」怎麼突然就發出這麼勁爆的問題啊?阿緒愣了很大一下,「……妳怎麼會想到要問這個?」

聽到這種迴避性的反問,小泉心底一嘆,很好,她得到答案了。「阿緒,你當初知道的時候是什麼反應?」

「這個、還能有什麼反應,就是接受囉,不然咧?」抓抓頭,阿緒一邊走一邊看了看天空,「說到底,是不是人這點根本就沒有差啊,御也說過,這天地之下多得是比『不是人』還要更可怕的東西,相較之下,御一點也不可怕。」甚至還有點可愛。

「那、你是被附身嗎?」

「不是啦!」阿緒失笑,也許在其他人眼中看起來很像這樣吧,「這個真的說來話長,該怎麼說呢,御他在我們家族的血脈裡沉睡了很久很久,然後剛好在我身上醒來,嗯,最簡單的說法就是這樣了,至於比較複雜的完整版……這就要看御願不願意告訴妳了。」他不能亂說。

「嗯……聽起來很玄耶。」

「對啊,」他也覺得超玄,寫成自傳交上去的話搞不好會被當成在寫小說,「老實說我剛開始的第一反應是『很倒楣』,但是後來又覺得現在這樣其實是很幸運的。」

「幸運?」小泉有些詫異的看著阿緒,被對方臉上的淺笑感染,她跟著露出了微笑,「一般人應該要苦惱一下才對吧?」

「欸、剛開始每天起床都會撞到蓋子的時候是挺苦惱的啦……」尷尬的打了個哈哈,阿緒摸了摸額頭,「不過啊,小泉,如果不是御特意把我分出來的話,『蛇塚緒』這個人早就不存在了喔。」

「咦?」聽到這句話,小泉心驚了一下,有點錯愕的看著阿緒。

「早在御醒來的那個時候,『阿緒』就應該要消失了,說穿了我們的靈魂其實是同一個,沒必要存在兩個人格,」淡淡地,阿緒說,迎著些許清冷的涼風前進,「但是御不但把『阿緒』給保留了下來,還把白天的時間都留給了我,想讓我過完『阿緒』的人生,妳看,我這樣不是很幸運嗎?」

「幸運……」

「嗯!超幸運的啊~頭上隨時都頂著一個萬事通,就算天塌下來也得先把御壓扁才砸得到我,仔細想想,這就算要稱之為幸福也不為過吶!」他笑道,冷風之下的笑容有著吹不散的和煦,讓小泉一時看呆了。

「啊、我看到了!小泉,就是那個吧?公車站牌?」沒有注意到小泉的呆愣,阿緒指著不遠處的候車亭跟立牌。

「欸?」被這聲呼喊喚回神,小泉順著阿緒的手看過去後點點頭,「嗯,就是那個,接下來只要等公車來就可以了,我們在紫苑下車。」

「好!其實不遠的嘛~」喜孜孜的走上前去,阿緒一屁股就在候車亭上落坐,他拍了拍身側的空位,「寒假果然沒什麼人呢,小泉來,我們坐著等~」

「……孩子似的呢,真不知道該說你天然呆還太樂天……」有些拿阿緒沒轍的笑了一下,小泉走上前去,嗯,想那麼多做什麼呢,是人又怎樣不是人又怎樣,不論是怎樣的存在都是有好有壞的,雖然她老是遇到『那邊』的壞傢伙,但……

在阿緒身側坐下,小泉轉頭看了看正在搓手呵氣的阿緒。

嗯,不管怎麼看,就算白天晚上有所不同好了,反正都是少根筋的阿緒和有點呆呆的御嘛,根本沒什麼好在意的,「啊啊,可惡,這麼簡單的問題居然害我失眠了一個晚上。」

「嗯?什麼問題?」聽到這句自言自語,阿緒疑惑的轉過頭。

「沒事啦!等車!」小泉給阿緒一個鬼臉,腦中突然回想起小時候看著狐仙玩耍的模樣,那時候明明完全不覺得有什麼的,怎麼長大之後反而會鑽牛角尖起來了,真是……「人啊,果然是年紀越大會想越多呢。」而且還淨想些沒用的事。

「哈哈、小泉,發出這種體會代表妳老了喔!」

「去死啦!」背包攻擊!

「嘎噗!」

後來一直到他們下了車走進學校,阿緒頭上還留著可疑的腫包。

「小泉,妳打太大力了啦……」癟癟嘴,阿緒伸手按在頭上的大包包上,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禍從口出的意義。

「中午之前應該就會消掉了,我哪知道你的頭這麼不耐打……」領著阿緒在熟悉的校園裡走著,小泉有點心虛的瞄著阿緒的頭。

「女孩子家那麼暴力,小心嫁不出去。」

「哇、哈、哈,那還真是謝謝你替我擔心喔。」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小泉說,在走過一個穿堂後,先是看到了一個有點像是司令臺的地方,前方出現了操場,操場上擺了一些用來標記位置的小立牌,有不少人在當中走動著,有人拿著旗子,有人拿著樂器。

小泉拉著阿緒到一旁的走道上,攀著欄杆指向操場的另一邊,「看,對面那個就是我們旗隊的,看樣子今天剛好有跟樂隊約好一起練走圖,算你賺到~」

「走圖?」有點好奇的順著小泉的視線看過去,而就在他看到整個操場的全貌時,阿緒的心臟突然狠狠地震動了一下。

砰咚……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加快,因為操場上,那些立牌放置的點讓他的心底漾起了莫名的不安,而小泉並沒有察覺到阿緒這樣的心思變化,只是看著社團的大家走上定點位置,然後數節拍的敲擊聲清脆地響起。

「啊,開始了!」欣喜的道,小泉指著在操場上開始移動的人們,「走圖就是像這樣,利用大家的走位來拉出圖形~花樣很多的喔!」

隨著音樂,人們移動起腳步,圖形慢慢地擴散、聚合,曖昧地展現出某種美妙而奇異的圖騰花紋,旗幟飛揚。

砰咚、砰咚……

阿緒的心跳得更快了,手也開始顫抖起來,這時,小泉終於注意到這份異狀,「阿緒?你怎麼了,臉色有點差……阿緒!」

「嗚!」悶哼一聲地彎下身子,阿緒一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額頭,一手緊緊揪著自己的心口,整個人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怎麼回事?

阿緒用力的呼吸,但情況沒有好轉,他的心跳一下快過一下,身體深處傳來了奇怪的怒吼,讓他的耳朵跟腦袋都嗡嗡作響,全身上下繃得死緊,像是有什麼東西發狂似的想衝出來……不會吧!「小泉,快、先帶我離開這裡!」

「咦?怎麼了,你、你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保健室好不好?」攙著阿緒,小泉有些慌張,而當她發現阿緒的眼睛變成金色時,她更慌張了,「你……御?」為什麼,現在明明是白天啊!

「不能去保健室,隨便、先找個沒人的地方!快點!」喘息著,阿緒的手開始浮現出可疑的鱗跡,頭髮的顏色也逐漸變淡,他只能艱難的吐出字句,「御他、他抓狂了,不能讓這樣的他出來,可我壓不住──嗚!」

啪……手背上,幾枚銀白鱗片伸了出來。

抓狂?

聽到這個詞,看到阿緒身上的異變,小泉的臉色整個刷白,「怎麼會……」

「先走再說!」壓抑萬分的大叫。

「呃、好,」小泉有些慌張的點頭,雙眼迅速掃過整個校園,現在是寒假,教室應該沒人……不行,有上鎖,她沒有鑰匙也進不去,保健室裡有老師常駐所以也不行,啊!有了!「去逃生梯!跟我來!」

拉著阿緒,兩人開始在長廊上小跑起來,小泉很快就找到了逃生門,她用力的推開這個平常絕對不會鎖上的門,確定裡頭沒有人之後,將阿緒跟自己藏了進去。

沉重的逃生門緩緩關起,阿緒幾乎是立刻就靠著門側牆壁跌坐在地。

「阿緒!」看到這樣的情形,小泉立刻著急的想察看阿緒的狀況,可她才剛蹲下身來就整個呆住了,或者說,是被嚇呆了。

阿緒從彎下身後就一直沒有抬頭過,這是她在狀況發生後第一次看阿緒的臉。

逃生梯間雖然沒有外面那麼明亮,但還是有窗子讓光照進來,再說現在門還沒有全關,外頭的光線也還在,這讓她看得非常清楚。

阿緒的雙眼已經完全變成金色,原先黑色的頭髮褪得有些灰撲撲的,因喘息而微張的嘴露出了尖銳的虎牙,左頰上有許多密集的銀白鱗片覆蓋著,連他緊壓著額頭的右手背上也冒出了銀色軟鱗,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阿、阿緒……」顫抖著,小泉跪在阿緒身前,看著對方那痛苦的表情不知道該怎麼辦,想伸手過去安撫對方卻又怕自己弄痛了人,「你、你怎麼樣?很痛嗎?」

「還…好……」硬擠出兩個字,阿緒的臉幾乎扭曲,左手……現在該說是銀色的手爪了,銀色手爪捉緊了小泉的手,阿緒大力的喘著,「小泉、那個圖…那個走圖……是誰教妳們的?」

「咦?」走圖?「那是、是社團老師教的啊……怎麼了?」

「那個圖是不該存在的東西,」有些困難的,阿緒掙扎地說話,「御現在、還在用可怕的聲音…吶喊著……」

「喊…什麼?」

「喊著…那是獵神圖……」

 

砰。

逃生門重重地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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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成一線 無線不成圓

世間的一切都是由無數的點所構成

當兩個端點匯聚之時 『什麼』將會浮現出來

於是 在冥冥之中……

 

魔魘II、其之一 冥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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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京川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