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耳之森

銘言之所以會是銘言，絕對有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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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過去了，牠也就這樣被明依拜訪（嚴格來說是騷擾）了整整一個月。

如果要說這段期間牠得到了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牠已經完美的練成了左耳進右耳出的無視大絕，同時也將無用廢話過濾功法修習至最高境界，不但能夠最大程度的減輕大腦的負擔，還能在一連串的廢話中抓出關鍵字來回答發話者。

唉，這真是外出聽道犯錯挨罵時必備的頂級神功啊！怎麼牠以前都沒練出這種好東西來？

牠感慨地嘆道，耳邊繼續過濾某個小鬼的長篇廢話，嗯，今天的內容是她親愛的勇者哥哥要迎娶住隔壁的椪柑姐姐……

……嗯？

『等等，為什麼是椪柑？』

「因為隔壁姐姐家種椪柑啊。」明依很理所當然地道，而獸又一次長嘆。

『妳們村莊幾乎每戶人家都有種椪柑吧，難道每戶人家的女孩妳都要叫她們椪柑姐姐嗎？』

「當然不能這麼叫，」一秒回答，明依歪歪頭，「雖然大家都有種，但是只有隔壁的椪柑姐姐會偷偷塞很甜的椪柑給我吃，所以只有她是椪柑姐姐！」

『所以說，如果哪天有人拿蘋果給妳吃的話那個人就是蘋果姐姐了嗎？』獸頗感不以為然。

「哇啊！好厲害！你怎麼知道明依有個蘋果姐姐！？」明依的語氣充滿震驚，「太厲害了太厲害了！這就是村長大大所說的神通對不對？」

『呃……』不，其實牠並不知道，只是猜的而已。獸頗為汗顏的想替自己辯白，但是明依沒有給牠開口的空間。

「神通耶！湖大神果然是大神，村長大大有說過，只有神才會有神通的，所以說湖大神你會不會飛啊？肯定是會飛的對吧？哇！好棒喔！會飛耶！」

『那個……』不，其實牠並不能飛，牠只是能跳很高，然後借此利用主人的法器進行飛躍而已，嚴格說起來根本不算飛……

「聽阿爹跟阿娘說，神都可以變來變去的，而且都是變成漂漂的人出來勸人向善，所以湖大神也可以的對不對？因為湖大神有神通嘛！哇！好棒喔！能變來變來去耶！一次也好，明依好想看喔！」

『等等……』不，其實牠頂多只能幻化人形，而且不是化的十分完整，雖然人形的部份還算符合漂漂這兩個字，但最大程度也就做到半人半獸的型態而已，道行上根本還不到能完全化人的地步，就更別提要能變來變去……

這些內心辯解明依當然聽不到，因為她正在湖畔用力努力的繼續幻想，根本沒發現手中捧著的海螺正不斷傳出一種想說話但卻完全逮不到機會說的困窘。

「嗯！湖大神果然是最棒的！」嘰哩瓜拉的講了一堆後，明依作出了結論，而且在最後還追加了告白，「明依最喜歡你了！」

獸表示：『……』。

除了無言之外，當牠聽完明依最後追加的話語時，一抹奇異的燥熱感從臉頰上浮現，在冰冷的湖底當中，這份燥熱顯得特別明顯。

被莫名奇妙的冠了一堆期待跟誤解，還在完全沒得到辯解餘地的情況下被硬貼上類似：『湖大神好厲害』這樣的標籤，最後甚至被趁亂告白，牠應該要不悅的，應該要發脾氣的，但……現在從心底湧上的這是什麼感覺呢？

也許，是一點點的高興，一點點的欣喜，跟一點點的……難為情？

不！等等！為什麼會是難為情！？囧！

湖底的獸用力地揮舞著雙手激盪出陣陣水波，企圖將腦中突來竄出來的想法給打散，但牠很快就悲哀的發現這個想法不但打不掉，還出現了擴大的趨勢。

喔喔喔不對！牠沒有在害羞！牠可是天上神靈眷寵的獸，怎麼可能會對個小女孩害羞甚至還想蹭過去讓她摸頭──啊啊啊！不是的！牠沒有！牠絕對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想法啊啊啊！

啊、對了，一定是被關太久了才會出現這種幻覺，嗯，沒錯，這一切都是幻覺，幻覺是嚇不倒牠的啊咩哈哈哈！

在湖底抱著頭，某隻獸就這樣開始喃喃詠唱起諸如：『幻覺是嚇不倒我滴嚇不倒我滴嚇不倒我滴……』這類的咒語，企圖鎮壓那些可疑的害羞情緒，沒有發現到湖畔的明依已經自顧自地開始了她新話題。

「明依剛剛有去偷看喔，穿著嫁衣裳的椪柑姐姐好漂亮的呀！明依也好想要穿一次看看，」興奮的說著，明依寶貝的抱著海螺笑道，「等明依長大了，要嫁人了，第一個穿來給你看你說好不好呀？」

她天真的說，然後獸覺得自己的心口突然有點悶。

『妳才多大？現在就在想什麼嫁人啊，還早的很呢！』先回家把奶喝足再說吧！這笨笨呆呆的小奶娃！

「啊！好過份！明依今年要八歲了！而且大家都誇明依長的好呢！」揮舞著小拳頭，明依用力宣揚起她的未成年主張，「明依長大後一定會嫁給勇者的！」

『是喔是喔，在那之前先把妳的腦袋補好再說吧，』頗不以為然地，獸毫不客氣的打擊明依，『就憑妳現在這模樣，別說勇者，連魔王都不敢娶妳的。』在娶之前還得先鍛練聽力，這未免太痛苦。

「哎呀、糟糕！」突然，明依驚呼起來。

『嗯哼？』

「差點要忘了，明依已經許人了，所以不能嫁了！」清脆聲音有些惋惜地說，「好可惜喔，不能嫁給勇者了呢。」

『妳許人了？』震驚，獸心底的鬱悶感又更上了一層樓，這麼小就許人？難道……『是指腹為婚？』

「不是喔，」搖頭，明依很認真的捧起手中的海螺，「明依已經許給湖大神啦！撿貝殼的時候就以身相許了嘛！」語氣裡沒有絲毫玩笑的成分。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這是獸越來越加速的心跳聲。

啊、糟糕，按著自己的胸口，獸如臨大敵，這是什麼感覺？牠該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

等等，難道牠是因為明依剛才的那番話而出現了世俗所謂的悸動嗎？蒼天在上喔！喜歡未成年的羅莉是犯罪啊，更別提對方還是個未滿八歲，連眼睛鼻子長啥樣牠都不知道的聒噪羅莉！

這可以說是跨越犯罪來到邪道領域了……啊、蒼天啊……

於是，覺得自己快要踏上不歸路的獸又開始詠唱起『幻覺是嚇不倒我滴嚇不倒我滴嚇不倒我滴……』這段咒語，可始作俑者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發言造成了怎樣的破壞力，很童雉的在湖畔跳啊跳的，說：

「啊！明依得回家去了，今天要幫忙婚禮呢，不能待太久，」她說，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的嫩草，「所以對不起喔，婚禮的關係，明依中午跟晚上都不能來了，不過你放心，明依明天一早用完早食馬上就過來陪你喔！」

語畢，小女孩就這樣蹦蹦跳跳的跑開了，風也似的。

……放完話就跑是不道德的！妳難道一點都不考慮被放話的人是怎樣的心情嗎這死老百姓！給我回來把事情說清楚先啊！死小鬼！

某句傳不出去的內心吶喊ＯＳ在湖底迴盪，但明依早就跑遠了，根本聽不到，這讓某個從心跳快到像走火入魔轉變成憤怒到高血壓只差沒爆血管的獸相當無奈。

『這個想要就拿的小偷……』有些腦羞的啐道，獸隨手抓起身邊的石子用力朝前方扔出，驚擾了一小片的魚群。

和煦的清風吹皺了如鏡的湖面，週遭除了靜默之外再無其他聲響，於是獸知道，明依真的頭也不回的就這樣跑了。

理解到這一點後，牠的腦海中漸漸地浮現出某個開天闢地以來就屹立不搖的三字箴言。

要堅強。

於是，湖底的獸這麼告訴自己，然後沉痛的閉上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