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這件事 有始就有終

有人負責開始 就有人負責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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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邊境的山下的獵戶的第一個村莊裡,某個燃起燈火的房間中,紫羅蘭正在努力體驗所謂的文化衝擊。

「這個,所以妳就叫園丁……是嗎?」不是很確定的,紫羅蘭雙手捧著一杯熱呼呼的茶水問道。

「嗯,一開始就說了呀,我是園丁,旅人小姐這麼叫我就可以了,」提著茶壺替另一個空杯倒滿茶,女孩笑著說,「旅人先生要不要先過來坐?壁爐的火燒得很旺了,暫時不去看顧也沒有關係的,過來喝點熱茶如何?」

「好,」將手中的柴火扔進爐中,慕斯最後看了跳動的火焰幾眼後,起身入坐,「既然妳都這麼說了,我們就先喚妳園丁吧。」

「嗯!」

「那麼,園丁,也請妳叫我慕斯就好,不要再叫我旅人先生了。」

「我也是我也是!」聽到慕斯這麼說,紫羅蘭連忙舉手附和,只差沒跳起來強調,「麻煩叫我紫羅蘭,旅人小姐聽起來好怪喔。」

感覺起來超生疏,雖然現在她們的確還說不上熟識,可要她看著小草的臉喊自己『旅人小姐』……怎麼聽怎麼彆扭啊!

「噢,好的……所以是紫羅蘭跟慕斯是嗎?」

「是的。」微笑點頭,慕斯拿起了桌上的杯子,杯裡裝的是碧綠色的茶水,飄飛在鼻間的香氣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裡也聞過同樣的氣味……奇怪,是在哪呢?他有些好奇的就著杯子將茶入口。

「紫羅蘭、慕斯,紫羅蘭跟慕斯……」反覆唸起這兩個名字,女孩替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後坐了下來,「所以,兩位難道是賣花跟賣蛋糕的旅人嗎?」

噗!

剛喝下幾口茶的某人很華麗地嗆到了,還附帶咳嗽音效,而在這個音效的背後,是紫羅蘭的大笑。

「啊哈哈哈!賣、賣蛋糕的!啊哈哈哈哈!」笑到手中的杯子差點握不穩,被戳到笑點的紫羅蘭忍不住拍起桌來,「因為是慕斯蛋糕嗎?啊哈哈哈!慕斯蛋糕!」

眼角笑出了幾滴淚珠,紫羅蘭這種毫不客氣的笑法讓某個嗆到的人整個黑掉。

「咳咳、笑什麼?妳這賣花的有比較好嗎?」薄弱的反擊,慕斯瞪著對面笑得花枝亂顫的紫羅蘭,「少在那邊五十步笑百步!」

「哼,就是比你好咧!」對於自己被稱作賣花的沒什麼太大反應,紫羅蘭非常開懷,「天啊笑死我了,我回去一定要跟大家說!啊哈哈哈!賣、賣慕斯蛋糕的毛球慕斯!啊哈哈哈!我肚子好痛啊哈哈哈!」

沒禮貌。

黑著一張臉,慕斯的腦袋瓜閃過這三個大字,而看著這幕場景,女孩有點惶惶不安的放下手中茶壺。

「那個,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小小聲的,她看著兩人問道,「你們難道不是賣花跟賣蛋糕的嗎……?」

「並不是,」一秒否定,慕斯有點無奈,「妳怎麼會這麼想?」

「因、因為,我們都是這樣,只要聽稱呼就可以知道對方是做什麼的……哎呀,一時忘了你們是從其他地方來的,下意識就……」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她有些抱歉的看著慕斯,「對不起,所以…你真的不是賣蛋糕的?」

語出,紫羅蘭繼續大笑,慕斯額頭上的斜線則出現了增加的趨勢,然後在某人的無良大笑聲中,他花了(很多)點時間跟女孩解釋有關名字跟職稱的差別,雖然剛開始有點溝通跟思想上的落差,但是在一連串的努力奮鬥下,女孩總算弄懂了兩者之間的不同。

至於在弄懂之前所經歷的那些對牛彈琴跟欲哭無淚外加各式各樣的鴨子聽雷……那堆美其名為溝通的東西就不在本書的敘述範圍內了,真要形容起來的話,排列起來的詞彙大概可以延伸到地平線的那一端。

「所以,名字只是名字,跟做什麼的沒有關係囉?」抱著某種頓悟,女孩輕輕捶了下掌心。

「對!就是這樣!」幾乎要痛哭流涕的,慕斯此時有種皇天不負苦心人的感慨,「妳終於懂了啊。」

「哈哈……賣蛋糕的……」紫羅蘭還在一旁用力笑。

「閉嘴啦妳!笑這麼久做啥?怕別人不知道妳牙齒長得多工整嗎?」

「就是要炫燿的咧~」咧嘴,紫羅蘭硬是露出那整排的潔白牙齒,只是露到一半就迅速破功了,「啊哈哈哈、慕斯蛋糕……」

慕斯無奈了,臉黑的程度說不定掐一掐就能滴出墨汁來。

可惡,誰是蛋糕啊?妳才是蛋糕!妳們全家都是蛋糕!

「對不起,那個……」看到這樣的情形,園丁小心翼翼地捧著茶壺替慕斯手上的茶杯重新滿上,「我不知道名字的意義,鬧笑話了……」

「沒關係,只是有人笑點太低,不怪妳。」吐出一口長氣,慕斯如此嘆息著,而坐在旁邊的紫羅蘭則是假裝沒聽到這句話,繼續笑她的。

這件事帶給紫羅蘭很大的影響,因為在這之後,只要她看到慕斯蛋糕就會克制不住的開始大笑起來,甚至在遙遠日後的某一天,當小草在煩惱著新蛋糕造型的時候她還忍不住的提出製作『慕斯型慕斯蛋糕』的鬼點子,至於最後蛋糕有沒有被做出來,那就是後話了。

由於某人笑到連喝茶都沒辦法(會噴出來),所以接下來有關詢問細節的重責大任就全部落到了慕斯頭上,對此慕斯只能翻翻白眼,眼觀鼻鼻觀心的把某人的笑聲給屏蔽掉,哼哼,他是誰?他可是有N年修養的良好毛球,這點程度還不夠讓他動上肝火。

喝上一口茶穩定心神,慕斯開始在心底歌詠著這杯熱茶的美好,不但入口芬芳甚至吞下去之後還有種香甜的感覺縈繞,喝起來的感覺好像、好像……

……好像跟那傢伙請他喝的茶一樣。

發現這點,慕斯挑了挑眉,「原來如此,這就是夢鄉的茶啊。」

「夢鄉?」替自己也倒了一杯,園丁有些不解的看向慕斯,「什麼夢鄉?旅人先……啊不,慕斯想睡覺了嗎?」

「沒有啦,沒什麼,只是一點自言自語而已,」微笑著把話題帶過,慕斯放下手中的杯子,「對了,延續一下之前被打斷的話題,有關妳剛才提到的趕集,可以稍微幫我們做個講解嗎?我們要怎麼樣才能過去搭便車呢?」

「喔,這個很簡單啊,」園丁單純的笑了下,捧起自己的茶杯,「這一兩天的是商家便車,只要準備賣的東西過去就可以搭了,大家會很樂意幫忙的。」

「……賣?」

「對啊,不管是什麼都可以喔,只要是從自己手中出產的東西,都會被認可為商品,」她漾著大大的笑容說明,「其實沒有東西賣的話也可以去啦,只是這樣的話就不方便搭商家的便車了,畢竟那是專門替跑商的人們準備的,一般採購的話得要再過個兩天等採買的便車……但是我想兩位應該會想快點過去吧?」

「當然,而且是越快越好,」沒有否定對方的推測,慕斯認真地苦惱起來,「賣東西啊,要找什麼東西賣呢……」他們可說是兩手空空跑過來的,根本沒有能拿出手的物品。

「賣東西的話,市集裡頭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而且也不一定要是實質的物品才能販賣喔。」

「不是實質的?」終於停下了那陣哈哈大笑,紫羅蘭揉了揉有些笑痠的臉頰,稍微擦去眼角飆出來的淚滴,「那要怎麼賣啊?」

「很多都行啊,比方說像賣藝、現場彩繪……等等的,所以趕集的時候總會出現不少旅行藝人,幸運的話還會看到馬戲團!」臉上燦燦發光,園丁的眼神有著嚮往,「好想去看看喔,聽說很好玩呢……」

想去?

抓到這兩個關鍵字,慕斯的眼底閃過一道光芒,立刻順著對方的話發出了邀請:「那,跟我們一起去如何?」

「咦?」

「跟我們一起去趕集如何?或者說,拜託妳跟我們一起去趕集,畢竟我們兩個在這裡什麼都不懂,非常需要有個人來提點。」慕斯說,十足誠懇的語氣,只是這個邀請並沒有表面上講的那麼簡單就是了。

除了是希望能有個熟知這個世界的人幫忙之外,也是因為這位園丁的相貌讓他不得不在意,那副跟小草一模一樣的容顏,讓人忍不住去猜測這位園丁跟小草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他們沒有察覺的關聯在。

畢竟這是小草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裡頭存在著一個跟小草一模一樣的人,要說這兩者之間完全沒關係……這種說法連慕斯自己都不太相信,但目前也不知道她們之間有什麼關聯,所以最好可以把人帶著一起走,這樣到時候如果真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要保護起來也比較有餘裕。

而且對方又剛好流露出想去的意願,這樣不順水推舟一下就說不過去了。

只是園丁的反應有點出乎慕斯的意料之外。

她先是驚喜了一下,而後隨即黯淡下去,「我…我不行的啦,一起去趕集這種事情,你們還是找別人比較好……」

「為什麼不行?」聽到園丁這樣委婉的拒絕,紫羅蘭好奇了,「趕集就是大家買賣東西的地方吧?難道作買賣還有什麼身分限制嗎?」

「這倒是沒有,那裡不管什麼人都可以去的,只是……」有些遲疑的,園丁捧著杯子苦笑了下,「我是園丁嘛,大家都不喜歡園丁的,在那麼熱鬧的氣氛下,我不適合出現在那裡啦……」

聞言,紫羅蘭跟慕斯頗感疑惑的對望一眼,同樣的說詞他們先前也聽她提到過,當時是沒有放在心上,但現在似乎感覺有些蹊蹺?

「請問,為什麼會不適合?所謂的『大家都不喜歡園丁』是什麼意思啊?」沒有想太多,紫羅蘭非常直白的問道。

女孩很明顯的僵硬了一下,視線有些發慌的在兩人身上來回飄移。

「不用那麼緊張,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這裡的價值觀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對我們而言,妳就只是個長得跟我們的朋友很像的一個普通女孩而已,」很有技巧的說出安撫的話,慕斯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太過擔心,好嗎?」

聽著這刻意放柔的聲音,園丁本來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下來,反觀紫羅蘭的雞皮疙瘩卻上來了……

「嘖嘖,我說慕斯啊,你沒事用這種騙死人不償命的聲音幹什麼啊?聽起來超不習慣的!」摩娑著手臂,紫羅蘭一臉『你不要靠近我』的表情看著慕斯。

對此慕斯表示……他還能表示啥?「紫羅蘭。」

「幹麻?」

「把我的袍子還我。」伸手。

「……對不起慕斯大人你剛剛的聲音好好聽請再多說幾次……」雖然一秒投降有點卒仔,但是為了自己身上的衣料著想,紫羅蘭決定當個卒仔。

「哼。」收手。

這樣的互動讓園丁忍不住噗嗤一笑,先前的僵硬跟緊繃正式宣告煙消雲散,然後在幾個深呼吸過後,她開始說起有關『園丁』的事情。

「在我們這兒,當人走到了盡頭的時候,就會變成花……」她低聲說著,壁爐的火燄映得她兩頰通紅。

她們園丁的工作就是負責照顧這些花,看著人們走完最後一程,而每個園丁都有各自的負責區域,只要是在自己的工作區域內,園丁特有的推車就會指引她們到該去的地方,也就是有人消逝的村莊。

「……所以大家都不喜歡園丁,因為只要園丁出現,就表示有某個人的『盡頭』要來了,是很不吉利的事情,甚至可以是說壞事的象徵……」越說越低落,女孩在說到最後的時候,整個肩膀都跨了下去。

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們看到她雖然不會表現出什麼厭惡的態度,但不管是誰都會下意識的別開視線,如果必須經過她身邊的話也會大步繞過去,能不靠近就不靠近,更別提什麼主動攀談了,而且因為『職責』的關係,園丁所見到的人們總是滿面愁容,周圍散佈著抑鬱與哀傷。

很少見到微笑。

唯一能見到微笑的場合,大概只有自己拿起鏡子對著自己笑的時候了。

大家對園丁的印象是如此的根深蒂固,有時候即使只是單純的路過就足以引起人們的誤會跟慌張,所以園丁們都會盡量隱藏自己的蹤跡,需要什麼就在推車上放上錢讓推車去取,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才會現身於人前。

聽完女孩的說明,紫羅蘭跟慕斯面面相覷。

「所以,妳剛開始的時候講話會那麼不順暢,難道是太久沒開口講話的關係?」回想起剛遇到人的那時,紫羅蘭不是很確定的猜測,「因為沒人跟妳說話?」

「啊哈哈……差不多是那樣子吧,哈哈……」搔著頭,園丁乾笑了下,只是笑容裡參雜著不少寂寞,讓人看得十足心疼。

紫羅蘭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衝上去把人抱個滿懷。

「以、以後我跟妳說話!」沒頭沒腦的,紫羅蘭如此叫嚷著,「我天天都跟妳說話!甚至還能跟妳一塊兒唱歌!」

「謝謝……」有點不知所措的道謝,園丁害羞的讓紫羅蘭抱著,而相對於紫羅蘭的大動作,慕斯就很平靜了。

他向來都不會去做沒有保證的保證,對於園丁的情況他表示同情,但卻不會多說什麼,因為他知道他們終歸要離開這裡的,即使對方的容顏會讓他下意識地產生保護的情緒,可是……那畢竟不是小草。

不是小草。

這四個字閃過慕斯腦海時,他的心底深處好像有哪裡發出了辯白,像是在掙扎著對他控訴著有哪裡不對似的,但他現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思考這份微弱的爭辯為何而來,只想著該怎麼說服園丁跟他們一道走。

「你們的工作區域很大嗎?」沉吟了半晌後,慕斯提問,「我是指,每個園丁大概要負責多大的範圍啊?」

「這個……要問推車耶,我也不太曉得,但是一般都不會太大啦,不然萬一同時有兩邊需要跑的話,彼此的距離太遠時間上會來不及趕到,讓花謝了就不好了。」

「……問推車?」挑眉,慕斯有意無意的瞥了眼緊閉的門板,「像妳擺在外頭的那台?」

「對啊,那是園丁的推車,雖然不多話,說的聲音也很小聲,但是會告訴園丁很多必須的資訊喔!」

………

……

呃、她剛剛聽到了什麼?「不好意思,妳這意思是說……推車會說話?」紫羅蘭的表情很精采,比之前聽到樹上有城鎮的時候還要精彩。

「會啊,妳們那邊的推車難道不會說話嗎?」眨眼,園丁很理所當然的反問,「那台車對園丁們來說,就像是老師一樣的存在呢!」

轟。

好吧,這又是一次的文化衝擊。

扶著額頭努力消化,紫羅蘭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做出的那些心理建設實在太不牢靠了,居然這麼輕鬆的就被二度擊潰,看看人家慕斯,臉上多麼的從容淡定啊,不行!動搖的話就輸了!她哪能輸給這種文化衝擊!

憤憤然地想著,紫羅蘭的內心小宇宙猛烈燃燒中。

有別於這一邊的熊熊燃燒,慕斯的心情算是平淡如水,「妳最近的工作應該很忙吧?如何,都結束了嗎?」

「這個……說忙的話是有點啦,因為世界要結束了嘛,所以之前一口氣忙了好幾個月呢……」她說,然後感覺到掛在自己身上的紫羅蘭把她抱得更緊了,「不過,我的範圍都已經結束了喔,這裡是我的最後一個村莊了……」聲音小了下去,園丁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憂。

喜的是,她沒有辜負自己的天職,順利的把推車指引的花草們都通通『移植』完畢了。

憂的是,在這之後,她該做什麼好呢?

沒有了需要收埋的花草,園丁還算是園丁嗎?她不知道,這讓她有些茫然無措,因為她只會這個,也只能做這個,沒人告訴她在一切收盡之後該做什麼,也沒人能教她,因為在這之前,沒有一個園丁會遇上這種狀況。

「最後一個村莊是嗎?」

「是的,」點頭,園丁轉了轉身前的杯子,「這裡是最後了,因為在我的工作範圍內,其他的村莊早已經……」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在座的人都明白沒被說出的話語是什麼。

氣氛有些沉重起來,但在這份沉重之下,慕斯反而勾起了一抹微笑。

「既然妳已經完成了園丁的工作,那麼,之後就換做點別的吧?」他說,而後只見園丁非常錯愕的抬頭。

「……做別的?」什麼意思?

「就是說讓妳換個工作試試,妳們這裡不是用名字看工作的嗎?那麼只要換個工作再想個新名字不就得了?」

園丁的嘴巴不自覺的張大了,「這個……可以這樣嗎?」

「有人說不可以嗎?」

「這倒是沒有……」她愣愣的搖頭。

「那不就結了,」和煦的笑著,慕斯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頭,「所以現在,等妳把最後的工作做完,讓我們一起想想妳接下來要做什麼好嗎?」

最後的工作?

聞言,園丁困惑了下,「什麼最後的工作?」

「妳還有一朵花沒收呢。」

「咦!?」真假?「不會吧?」驚嚇的站起,這個大動作讓她掙脫了紫羅蘭的擁抱,「這這這村子裡還有其他的花嗎?」

「有啊,」拉著身上的皮草,紫羅蘭比著外頭,「在這個村子的另一邊,我們剛到的時候有發現一朵很新鮮的鬱金香喔,那個房子裡的還熱著一鍋湯呢。」

「咿咿咿~~!」大叫著,園丁慌慌張張的衝出門,一雙小手急急忙忙的拍著她放在門外的小推車,然後發出了更大的慘叫,「呀啊啊~不會吧!我居然真的漏了一朵!」

抱頭哀號,她急急地揣了一個空盆栽就要踏上推車,在踏上之前還不忘先衝回門口跟裡頭的人賠不是:「那個、那個,我我我去去就回來,謝謝你們跟我說這事兒,我馬上就回來!馬上就回來!」

語畢,人就風風火火的踩著小推車奔馳而去。

「哇,那台推車居然還自帶載人的功能啊,真是了不起,」看著迅速消失在視線前方的小黑點,紫羅蘭非常讚歎的說,「不知道是用什麼驅動的,跑好快啊那推車……」

「怎麼,妳的反應這麼平淡?」習慣性的吐槽,慕斯倚在門板旁跟著紫羅蘭一起看著那不斷遠去的小黑點,「我以為妳現在應該會對推車會自己跑動這件事感到震驚跟消化不良。」

「哼,在經歷過這幾次的震撼之後,我現在已經達到心若冰清天塌不驚的程度了,區區一台自走推車哪能嚇到我?」挺胸,紫羅蘭現在非常的自我感覺良好,「現在想要嚇到我的話,至少要讓那台車裝上加速器之類的東西才行!」

加速器?

「別說那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怪話了,」隨手輕叩了下紫羅蘭的頭,慕斯沒好氣的望了望園丁消失的方向,「現在,想辦法說服她跟我們一道走才是最重要的。」

「嗯,雖然我也是希望她能跟我們一起,不過……」摸了摸自己被敲的頭,紫羅蘭瞇起雙眼看了看慕斯,「除了想要一個嚮導之外,你還有什麼其他特別的理由嗎?」

「沒有,只是一種直覺而已。」

「直覺?」

「嗯,一種『非帶上她不可』的感覺。」

「是喔,」聽到慕斯的回答,紫羅蘭挑挑眉,「那可真巧。」

「巧?」

「因為我也剛好有這種感覺,」跟慕斯望向同個方向,紫羅蘭摩擦著有些畏寒的手臂,「我們『非帶上她不可』……的這種感覺。」

她說,然後屋簷上掉了幾捧白雪,恰恰落在園丁剛才整理好的盆栽上,壓的花兒垂下了頭。

 

另一邊的銀白之下,冰冷的山風吹拂,中間隱隱夾雜著女孩子童雉的歌聲,在雪地上撐著洋傘的小女孩拿著一個放大鏡在四周到處亂看,地上有個男人在玩雪,只是這次他玩的是乾淨的積雪,那雙脫下手套的大掌正努力地堆雪人。

「哼嗯,所以這是個沒有名字的世界哪,」喃喃自語著,女孩的雙眼透過手中的放大鏡看去,很神奇的是,在她那晶紅的視線中看到的不是模糊一片,而是遙遠的某個村莊裏的景象,「人死了會變成花,幻獸死了會化成光……嘖嘖,賽伊,你可要好好使用那身體喔,壞掉的話可是會變成一道光,其他啥都沒有了。」

連收斂起來當收藏都沒辦法,真哀傷。

「嗚嗯?」替雪人插上兩根樹枝當做手,賽伊不太懂的歪著頭看著她。

「意思就是說,好好保護自己!我可是很中意那個身體跟樣貌才跟人搶來給你的,你要是隨便就弄壞了,我會非常非常生氣,聽到沒!」

「嗚!」聽到對方這麼說,賽伊有些不安地伸手過去拉了拉她那綴著蕾絲的裙角,「生氣……?」

「嗯哼?唉唷,現在沒有生氣啦,我現在心情好的很~」安撫的拍著賽伊,她靠過去隨手用放大鏡的握柄替雪人戳上眼睛,「那麼,等下就利用從你身上得到的資訊,讓我們抄近路去王城吧~」

「王…城?」有些緩慢的複頌,賽伊繼續堆第二個雪人,「去做…什麼?」

「呼呼~當然是去做壞事呀,嘻嘻嘻……靠著賽伊現在的臉蛋,應該可以順利偷溜進去吧?」吃吃笑著,她將手中的放大鏡收回包包裡,然後從裡頭翻找半天後拿出一頂兔耳朵帽子,「說起來這裡還真奇怪,居然一定要女孩兒戴什麼耳朵帽子,咕嚕,討厭,這頂好樸素!」

皺眉瞪著手中的帽子,女孩不是很滿意的甩了甩,這一甩,帽子上立刻多出了很多的蕾絲花邊跟純銀的掛飾,瞬間華麗了起來。

「這樣還差不多,」咕噥著將那華麗的兔耳朵帽子戴上,女孩開始調整起帽帶的鬆緊,「對了,還得想個名字,賽伊你嘛……你還是別多說話吧,你知道的詞彙還太少,開口的話被看出你不是本尊的機率太高了,所以等一下就乖乖閉嘴別出聲,知道嗎?」

「嗚嗯。」點頭,賽伊很認真地伸指替雪人的嘴巴位置畫上一個大叉叉,「不說。」

「對,就是這樣~好乖~」綁好帽子,女孩拍著賽伊的頭以示鼓勵,「好啦,那麼我在這裡要叫什麼好呢?我看,就叫巫婆吧!」

「巫…婆……?」

「嗯,巫婆,這名字還挺適合我的,就這個吧~然後你要記得喔,這個世界裡的人會叫你『店長』,如果有人朝著你這樣喊的話記得那是在喊你,懂了沒?」

「嗯。」

「很好,然後記住我接下來的話,」指著賽伊的鼻頭,決定在這個世界自稱為『巫婆』的女孩開始交代起來,「不可以亂跑、不要亂看,肚子餓了記得說,口渴也要跟我講,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明白?」

「嗚嗯!」用力點頭,賽伊很努力的試著將女孩說的話通通記下來,這讓他的神情變得嚴肅非常,整個眉頭都快糾結在一起了。

「好啦好啦,也沒那麼難,我說你做就對了,那現在,停止玩雪!戴上手套!」女孩非常自然的開始下命令,而賽伊聽到這樣的命令句,馬上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執行,像是已經很習慣被這樣命令一樣,「然後站起來,再把我抱起來……非常好!」

ok03.jpg  

滿意的被賽伊抱在手上,女孩再次感慨有人代步就是好,開玩笑,在這種雪地裡行走可是超費力氣的,她才不要自己走呢!

而且上方的視野也比較優~

「那現在,就弄個適當的傳點一口氣跳過去吧!」搭著賽伊的肩膀,女孩露出了狡詰的笑,但是抱著她的人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跳?」賽伊很老實的輕輕跳了一下,然後他的頭上立刻迎來女孩一陣好笑的拍打。

「不是這樣啦,別跳別跳!」她失笑的拍著賽伊的頭,接著伸出食指點上他的額,「我說賽伊啊,你這個身體啊可是很好用很好用的喔。」

「好用?」

「對啊,非常好用,」肯定的回答,女孩點著他額頭的食指漸漸放出了光,「你以為我為什麼會這麼中意這個身體?當然是因為他『物超所值』我才會眼巴巴的搶過來呀~再怎麼說,這可是這個世界裡的首席魔法師的身體呢,這麼好用的玩具,不弄過來自己玩玩不是太可惜了嗎?咯咯咯……」

眨著殷紅的雙眼,女孩忍不住嬌笑起來,而她指尖的光華越來越盛,很快地就包圍了他們兩人,而在光芒達到頂點的時候,全部的光突然凝聚成束的朝某個方向射出,然後在前方大約五十公尺的地方形成了一道光柱拱門。

「好啦,過去吧,那東西就是能讓我們一口氣跳去王城的傳點了,」女孩滿意的看著遠方的光門,拍了拍賽伊示意他走過去,「真期待呢,不知道那兩位看到我們之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嘻嘻嘻……」

女孩掩嘴輕笑著,然後在賽伊舉步踏進傳點的瞬間,她的心底突然閃過了一個疑問。

這裡,是個沒有名字的世界,每個人都是用職稱或是頭銜來取代名字,所以店長就叫『店長』,國王就叫做『王』,那麼為什麼……

 

……為什麼,那個人會叫『向日』呢?

 

她些許困惑的想著,然後傳點的光發動了,兩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銀白的霜雪之間,只留下了印在雪地上的足跡,還有就是孤單地立在一旁的幾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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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這回事 有終就有始

總是有一心想落幕的人 跟不斷想揭幕的人

  (試閱到此結束囉,請大家多多支持花語工坊>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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