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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往往藏在擴散又擴散之後的漣漪之下

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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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白茫茫。

當小泉回過神來時,她整個人已經壟罩在某種帶著芬芳的冰涼氣息之中,鼻子有點痛,因為在被御一手拉過去的時候無可避免的撞到了。

有隻手緊緊壓著她的後腦杓,這讓她的額頭緊緊貼著御的胸口動彈不得。

「……御?」

『別出聲,』示意小泉噤聲,御盯著窗外的殘影,『語言、視線、舉止,小泉現在最好別做出任何會讓對方誤會的回應,因為那很有可能會被認為是邀請,結界是無法抵擋受到邀請之物的。』

咦咦!?邀請?

「我才──」沒邀請那種東西呢!小泉立刻就想抗議,但是她的抗議聲才發出兩個音就被御給截斷了。

『──噓。』暫時地將小泉的聲音鎖起來,御抱著人徐徐後退,緩慢而確實地跟窗戶拉開了距離,因為小泉的頭一直被按著,所以她沒看到御現在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他很不愉快。

御神情冰冷的瞪著窗外剪影,金色的雙眸微微瞇起。

雖然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真的很差,但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管怎麼樣他的位階──半神的氣息──還是擺在那裡的,可現在居然會有這麼不怕死的傢伙敢往他的結界靠過來……就算是被小泉給引來的、就算只是用來傳遞訊息的分身,也讓御深深地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蛟者一般都有著相當的地盤意識,對於不請自來還意圖不軌的客人向來是豪不留情,本來他是想立刻把那影子給轟走的,可他現在的身體並不適合去做驅趕的動作,畢竟,你不能要求一個才脫離瀕死狀態沒多久的傢伙馬上生龍活虎的趕人,那樣未免太不實際也太強人所難。

在認知道這一點後,御就更不愉快了,可以說他打從有記憶以來就不從這麼悶過。

為了不讓自己更加鬱悶,御決定採取行動。

要怎麼做呢?

自己身上能拿得出手的力量是同伴們借給他療傷的,除了修復額心角之外不方便動用在其他地方,否則他怕等下睡覺時會夢見某個傢伙緊張地朝他奔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努力纏著他東看西看進行全面檢查,然後在確認他沒事之後繼續嚎啕大哭外加耳提面命。

下場不是他被同伴纏死,就是他把同伴掐死,這兩種都是他不樂見的(而且兩種都會讓他耳力受損),為了避免這種悲劇發生,他就借用別人的力量吧。

『小泉,妳的聲音可以借我嗎?』輕輕地,他對懷中的人說道,『只要一下下就好,點頭?搖頭?』

這種情況下她還有其他選擇嗎?聽到這樣的詢問,小泉在心底發出了無力的輕嘆,儘管不清楚御是怎麼個「借」法,她還是用力的點下頭。

這頭一點下去,喉嚨深處馬上就傳來了奇異的搔癢感,像是有什麼東西想從裡頭掙脫出來一般,然後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從上方發出。

「我說,外者恆在外,你是進不來的,」話裡夾著某種冰冷的威嚴,她的聲音這麼說,「這裡是我的地方,我拒絕你的靠近、拒絕你的試探,離開這裡!」語出,強烈的氣勢頓時密佈在空氣中,猛烈的朝窗邊衝去,那影子在這份恐怖的壓迫之下迅速消失無蹤,不知是被衝散的還是自行退避的,也可能兩種都有。

小泉被這份威嚇給嚇到了。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能夠這樣地具有威脅性,或者說,攻擊性。

在那影子消失之後,本來瀰漫在房間內的緊繃氣息很快地散去,壓在小泉後腦杓上的手掌也跟著放鬆,這讓她忍不住偷偷轉過頭朝窗邊看去,嗯,很好,窗戶那邊什麼都沒有了,所以現在是怎樣?可以說話了嗎?

因為不確定能不能開口,小泉一邊注意著窗外的動靜,一邊伸手輕輕地拉了拉御的衣襟,沒想到這一拉,御整個人就順勢地軟倒在小泉身上。

「喂!你你你怎麼了?」驚慌的撐著人,小泉這時也顧不得是不是能出聲了,「沒事吧?」

『沒事,只是有點累,』御有些無奈的說,雖然已經借用小泉的聲音來發「言」了,身體卻還是感到疲憊,明明自己只出了一點點力……傷腦筋,這具軀體真的很脆弱,『稍微休息一下就好,只是結界要等到明晚才能繼續了。』

軟綿綿的靠在小泉身上,御的聲音有著倦意,跟剛才發出的氣勢相比,他現在給人的感覺可說是萎靡不振,讓人看著有點心疼。

『不過,那個影子應該暫時不會再靠過來,短時間內可以不用擔心做噩夢的事。』至少一兩天內都不用擔心了。

唉,「那個怎樣都好,」噩夢什麼的先丟一邊,「總之,你先躺下來休息……」

『嗯,』很難得沒有耍賴著繼續靠在人身上,御非常合作的讓小泉放躺到地上鋪著的被褥上,在整個躺好之後,他摸了摸那柔軟的冬被,眼睛半瞇半閉的看向小泉,『我躺這……小泉睡哪?』

「呃,反正有辦法啦,小問題。」了不起抱著備用的枕頭被子跑去阿緒房間睡,小泉這麼盤算著,仔細地替御拉上了被子……當然,尾巴還有大半露在外頭,不過這是沒辦法的事,她們家可沒有那麼長的被子,商店應該也沒有,想要的話可能得去訂做。

在小泉將被子都拉好之後,一隻冰涼的手爪搭了過去。

『要不,一起睡?』御說,臉上淨是天真無邪,『這樣就不用跑來跑去了,而且,我還有問題沒有回答完。』

轟!

這是小泉的臉炸紅的聲音,幸好現在週遭很暗,除了御身上的月華之外沒有其他的光源,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遮掩自己臉上的霞紅跟熱度。

「這、這個,男女有別,不好吧……」有些結結巴巴的拒絕,小泉僵硬的搖著頭,不管怎麼說,跟御睡在同個房間已經是她很大的突破了,再上去可能有點困難,「要一起睡什麼的實在有點……」

『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男的,』眨眼,御回答的相當理所當然,神色坦蕩蕩的『嗯,難道小泉在擔心什麼嗎?』

「並沒有!」反射性的替自己辯白,可這話一出小泉就在心底叫糟。

完了,她好像跳進御挖好的坑裡了,總覺得她再繼續拒絕下去的話,就好像是承認自己心裡有鬼一樣……真是陰險陰險太陰險啊!而且最陰險的地方在於:那個挖坑給別人跳的傢伙居然還能維持著滿臉的單純無辜!

「我、我才沒有在擔心什麼呢,只是那個……我沒有枕頭睡不著!」亡羊補牢,小泉試著用其他方式婉拒。

『我的手臂可以借妳用,』燦爛,御說完就將一手衡放出去,露出了讓人難以拒絕的微笑,『請,然後在我們睡著之前可以來談談有關那場夢的事,這樣等白天醒來之後妳也好跟阿緒商量,』他也省下了寫筆記的工夫,『小泉?』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還能說啥?

「……之前你說的那個『往日幻像』,還在嗎?」最後的掙扎。

『一直都在的,』側躺著,御輕輕閉上了眼,『阿緒跟我說了,一般人並不會把澡桶放在房間裡,人們也不會在桶子裡睡覺,為了怕小泉的家人覺得奇怪而去檢查桶子,就一直沒把幻象撤下。』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他的身體還沒恢復也是一個理由,要是這副銀色的樣子不小心被誰看到了……嗯,記憶清洗是件費工又不可逆的麻煩事,而麻煩就要扼殺在搖籃之中,他非常滿意現在這個住處,一點也不想冒險。

聽完御的解釋,再看到他那一副等著她過去的坦蕩蕩的模樣,小泉左右躊躇了好半晌,最後,為了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思想很清純正派、內心絕對沒有鬼,她在幾個深呼吸吐氣之後就硬著頭皮鑽進了被窩裡,被窩還是暖的,而「枕頭」有點冰,因為那是御的手。

隔著衣料,小泉試著用平常心去面對這個新「枕頭」,嗯,其實這種微涼的溫度給人一種提神醒腦的感覺,非常有利於思考,整體感覺有點像生病發燒時會拿出來用的冰枕……對,這是冰枕這是冰枕這是冰枕……(逃避)。

「咳嗯,照你剛才的說法,」為了更進一步的逃避現實,小泉開始提問:「所以在這房間裡,我爸媽他們連桶子都看不到嗎?」

點頭,御給予肯定:『看不到,也不會靠近桶子那附近,往日幻像會讓普通人下意識地迴避那塊區域。』不然一個不小心撞上去可就不好了,不但有受傷的可能也會造成困惑。

「這樣啊……」她就覺得奇怪,怎麼後來父母兩人都沒有提起關於她房間裡還擺著個大桶子的事情,原來是因為他們根本看不到,既然看不到的話當然就沒多問了,大概是以為她已經把澡桶給放回去了吧。

她暗自揣測著,然後窗外揚起了陣風。

傍晚時開始降的雪似乎變得更大了點,風聲跟吹雪的聲音讓小泉下意識地看向窗外,回想起剛才看到的女孩剪影,雖然現在已經消失無蹤了,但她的心底還是毛毛的。

「剛才的『那個』,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啊?」讓人不得不在意起來,那種出現的方式跟時間點,簡直比鬼片還鬼片。

『巧合。』

「啊?」巧合?

『正如一開始所說,有個存在正在散播某種訊息,』稍稍睜眼,御也跟著看了看窗邊,『小泉剛才的回想,正好跟對方正在散播的訊息波長吻合,或者說同步,在這樣的巧合之下,對方就這樣被引過來了。』

「咦咦?」有這麼剛好的事情?跟她回想起來的片段同步?「這也太巧了吧?」

『此外,我在那道影子身上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雖然很淡,可是確實存在著,』收回看著窗邊的視線,御身上的月華忽明忽滅的閃爍著,『那是從紫苑散溢出去的靈性的氣息。』

咦?

從她們學校散出去的?難道,「是那個獵神圖?」

『肯定,那個存在大概是得到了這份靈息的幫助才得以散播訊息的,否則小泉早在之前就應該要接收到這類夢境了。』

「怎麼會?那些靈性不是已經都、都……」都被你吸收起來了嗎……

小泉本來想這麼說,但當她轉過頭看到御的表情之後,她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御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

陷入沉思中的他顯露出有別於以往的神色,除去了平常那種帶著淺笑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幾分肅穆跟幾分威嚴,越過黑夜的視線彷彿在凝望遠方,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就像……就像……

像個神一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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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京川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