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 舉杯落酒空餘香 亡者亦回
二唱 朽木為骨花扶傷 枯者可追
三唱 藤壺盡灑 於空於地於降華
聞者皆歸、聞者皆歸……
──《藤壺祭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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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在某個深山叢林之中隱約有歌聲傳唱而出,空氣裡輕輕地飄蕩著迷人而縹緲的酒香,宛如連月娘都被這份酒香給迷惑一般,今夜的月光顯得特別明亮、特別溫柔也特別的美。
奇異的歌曲一遍又一遍的唱著,傳過了綠林山野、孤墳荒原,酒香變得更濃了,而在這份濃醇之下,隱隱有某種腥甜之氣藏於其中。
歌聲在繼續,聲音源自於綠林深處一座門前立有「藤壺」字碑的大宅,這間宅邸的規模十分宏大且佔地寬廣,十足的大戶人家,但是,本該擁有許多人丁的宅院此時卻透出了死氣,院內一片死寂,連個呼吸聲都聽不見。
鏘啷──
瓷器被摔破的聲音從半開的朱門之後響起,空氣中的酒香在這個瞬間變得更濃了。
往門內看去,一個身著玄衣的身影搖搖晃晃的提著數個酒瓶在走動,遠遠看過去的話可能會將對方誤認為是醉漢,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事情並非如此,他身上的衣服有著大灘濕溽的痕跡,只要是他腳下行過的路都被拖出一道長長的紅痕。
是血。
空氣中的酒香混著血腥,朱門內,七橫八豎的倒著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很明顯地,這棟宅子剛剛經歷了血洗的災難,全家從上到下都沒能逃過這場死劫。
只除了一個人以外。
這宅子,也就剩那麼一個人活著了。
他拖著蹣跚的腳步,看似雜亂無章的走著,每走上一段,就會在某個點停下來,然後將手裡提著的瓷壺給摔碎,說是摔碎,其實也只是鬆手而已,畢竟現在的他並沒有多餘的氣力可以執行摔這個動作。
碎了一個之後,他會繼續走,走到下一個點再拋下一瓶,如此循環,嘴上不停地哼著歌,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也不會有人知道,因為他前進的道路上只有死人、死人跟死人,除了屍體之外再無其他了。
每當他摔碎一個瓷瓶,宅子內的酒香就會濃郁一分,血氣也會跟著變濃,當他鬆手碎去最後一瓶酒時,他人正好繞了整個內宅一圈,回到了他摔下第一壺酒的點。
地上由他所拖行而出的血痕接上了,連成一個圈。
他跪了下來,拾起一片染著濃濃酒芳的破碎瓷片,在自己的掌心底刻劃起某個符號,接著高聲唱起了從剛才就一直重複不歇的歌。
「一唱……舉杯落酒……空餘香……」那人大力喘著氣,拿著瓷瓶碎片自傷的手不住顫抖,跟疼痛無關,而是他氣力所剩無多,連要在掌心劃出傷口都會打顫。
歌聲繼續下去,隨著唱詞的前進,他的呼吸逐漸平穩,身上的濕潤也很神奇的慢慢收乾,原先痛苦的表情從他臉上消失,換上了一襲哀然淡漠。
「三唱,藤壺盡灑,於空於地於降華,」輕柔的嗓音唱著,他將染血的瓷片放下,伸手將地面上那些破瓶碎片掃到一邊後,將刻有某種血紋的手掌往混雜有血漬與酒液的地面按去──
「──聞者皆歸,聞者皆歸……」
他唱出了最後一句。
空氣中的血腥在這一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濃厚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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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有一種酒,其芳香醇美連死人都能喚醒
那樣的酒,有個特別的名字
就叫做藤壺之酒
(藤壺之酒 楔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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